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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被刘德胜训斥一顿,说他想找死,一点亲情都不顾。还说你懂不懂?不懂别乱摸。摸坏你赔得起?
宝珠感到委屈,心里有点恨他。那时候宝珠就想,将来一定做工人阶级。没有想到只过了十几年,当年傲气的工人阶级,竟然也走到这种无可奈何的地步。于是宝珠安慰说:“叔,你活不下去就回咱乡下,弄二亩地种怎么不能过?咱又不是没种过地!”刘德胜说,前几年想过,城里真呆不下去时,就到乡下包几亩荒地种。可也不想回咱们村了,免得人笑话。
宝珠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笑话谁呀?回吧。还回咱村,我,我帮……”
话一出口,宝珠觉得话说得有些冒失了。姚村的人现在也不是好多家没地种了吗?真乃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宝珠惭愧得连一句有底气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宝珠是个愿帮助人的人哪,但现在让他说什么好呢?
德胜问宝珠,现在正是农忙时节,侄儿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宝珠叹口气,正要把村里发生的事讲给叔叔听,曹子健突然出现在门口。宝珠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忙就看门外边,没有见到那个叫木瓜的人。
曹子健见屋子里坐着的三个人,衣服都是湿的,也没有问什么原因,就对宝珠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走吧。”
刘德胜夫妇不知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对曹子健说:“我们老俩口想不开,跳到湖里想一死了之,谁知天不让我们死,是他才把我们救上来的,正准备回去哩。他是我的一个远房侄儿,十几年没见,不想在这儿遇到了!你说奇不奇?这不是天老爷不让我们死吗?”
“既是这样,”曹子健对宝珠说“你就在他们家躲几天。”然后压低嗓门警示宝珠,“记住,什么话也不准对人讲了。”
刘德胜听曹子键这样说,觉得很蹊跷,他不知在宝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便多问。三人搀扶着回到家里,换了衣服。刘德胜指着换上的衣服对宝珠说:“这是今天准备好的,让收尸用。现在穿上吧。”
宝珠发现刘德胜家很简陋,两张陈旧的单人床,合在一起并成个大铺。墙皮脱落,门窗朽腐,屋子里好象几十年都没有添过一件象样的东西,透着一种酸臭和陈腐的气味。屋子中央挂着一张毛主席像,端庄严肃,主席似乎看着屋子里的穷困在想着什么。两床露着棉絮的被子,叠放在一个木头箱子上。一个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已用了十几年,那还是刘德胜他那年当了省里的劳动模范,政府奖给他的。为看病,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已经变卖光了。不断地有邻居好友接济他,但终究是杯水车薪。厂里不景气,大家都有难处。
两位老人感激宝珠的救命之恩,羞愧的却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跳湖自杀的行为,要宝珠千万千万不要告知乡人。宝珠说:“那当然。”婶娘问宝珠想吃些什么?宝珠说:“就是想吃干饭。米饭面条都行,需三大碗。”
吃完饭,刘德胜旁敲侧击地提到湖边小屋曹子健说的话,宝珠就把村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告知刘德胜。说,511那天,全村人和警察干了一架,警察现在到处抓人,他就跑到城里来了。相随的几个光棍们也都跑散了。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刘德胜说:“既是这样,你就安安心心的在这儿躲几天。没有警察会找到我这儿来的。”
说到土地,刘德胜也告诉宝珠,说这风雷机械厂已不死不活的呆了七年,工资停发,人心涣散,工厂已不成个工厂的样子。倒卖的倒卖,受穷的受穷,发财的发财。当今的领导既没有通过职工代表大会,也没有和群众商量商量,就把150亩土地全卖给开发商了。价钱低的不能再低了。工人们都心疼哪!可谁能挡得住人家那样干?冠冕堂皇的话是卖了地补发工资,可谁都清楚那其中的猫腻,他们就是要把这个厂蒸发了,一卖了之。这样,工厂没有了,人没有了,什么丑事都掩盖了。他们就不怕什么了。
宝珠说:“咱叔侄俩遇的这都是逼上梁山的事。狗儿们欺咱百姓软弱,独食惯了,什么事也干得出来。不闹闹,他们还不知道咱老百姓的厉害哩。咱姚村就有人跑到当年的水泊梁山上去看了看,说那儿已成了旅游区了,不接待好汉了。要有梁山,我也要和林冲一样,挑上个酒壶上梁山!”
刘德胜悄悄告诉宝珠说:“厂里有人带头哩。一个血气方刚的退伍军人!全厂一千多人签名,要求省局说清楚,为什么把土地卖了,谁签的协议?卖了多少钱?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不让职工代表大会讨论!还请了律师呢。”
“律师?律师是干什么的?”
“打官司呀!打官司这些事,律师都清楚条文是怎么规定的。是咱们不懂。他们就变着法欺咱的不懂,胡来了。”
“噢!”宝珠若有所悟地拍拍脑袋,“其实,姚村的事和你们厂的事是一个理。他们卖地也该通通村民委员会呀。卖不卖?卖多少钱?卖了钱怎么分?缺了地的农民该怎么活?中央的条文是怎么规定的?县委怎么说的?这都是问题。杜马就是村民委员嘛。唉唉,杜马呀杜马,你真傻呀,你只知道村民委员会春天,秋天,开会吃蘑菇炖小鸡,就不知道还有法律条文?傻,真傻!”
宝珠倒是听杜马说过,当了村民委员后,村长请他们吃过两次蘑菇炖小鸡,味道好极了。还保密得不让村民知道。看来我们也得请律师呀。这瞎躲得是什么!不行,我明天就得回去!”
刘德胜说:“不可!既然他们到处抓你,就有抓你的理由。你在我这儿避避风头,事不过三。等两天事情也许就淡下来了,那时再作商量也不晚。如今你还不可贸然行事。”
宝珠想想觉得这样也好。宝珠感到城里人就是城里人,比乡下人就是多一根肠子。再说了,如今他是单身一个,也没有人能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宝珠觉得,既然都是卖土地的事,也必然要涉及同一个问题。宝珠想听听他们怎么说,看看他们怎么干,学点什么也有好处。只是宝珠看着这老俩口整日唉声叹气,以泪洗面,让他感到不快活!
有一天,宝珠说:“你老俩不能这样活!”
“怎么活?”
“出去散散心呀。”
“唉!散什么心呀,她腿脚都不利索了,还散心!我现在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羞与见人,更不敢抬头看别人手里提买的东西。”
宝珠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社会是让人觉得不公平,你就别光看别人吃肉呀。看着别人吃肉,你就这样想,这个有肉吃的人,他老婆肯定跟别人好上了,要不他怎么能有肉吃呢?可他吃着肉,想着老婆和别人好,你说他心里是什么滋味?肯定不好受哩!古话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你有你的难,我有我的难;都有难,就是难得不一样。人活着,得让自己心里常有些亮光,有些念想。”宝珠突然觉得他肚子里的理论,挤得满满的。他竭力想说服刘德胜,可就是理不顺,自然也就顺不出什么话来。想了半天才问:“叔,除了想病,想穷,你就没有想过其它什么事吗?”
“还能想什么事?”
“比如,你的心啊,飞呀飞啊,好像很大……”
“没有。现在就是好心酸;一酸就掉泪。”
“我是说……”宝珠想着自己的心,“你没有去想干一件什么事,这件事一想起来你就心跳……”
“抢银行呀?”
“咳!抢什么银行,那不是犯罪吗?犯罪的事能干吗?再心跳也不行嘛。我说的是,就是,咳!我怎么能给你说明白呢,就是一想起这件事就起心劲,心就悄悄地跳!舍命也愿意去干!”
刘德胜想了想,说“没有,一件也没有。”
宝珠为难了。宝珠是不能把自己肚里的感觉变成话语说出来。宝珠知道自己念书少,提升不出理论来,就静下心来,细细琢磨了琢磨自己的心事。又觉得肚子里的东西,一时挤得满满的,乱得没有头绪;一时又像被狗吞了一样空荡荡的没了着落。他懊丧地摇着头,找不出肚里的那个能说服人的线头在哪里。
宝珠望着窗外,忽然觉得,纵是一天三顿饭,有二顿吃不饱,宝珠也不失掉对明天的期望!人嘛,就得整日琢磨点好事,那怕这事永远做不到也比没有好。至于这心思是怎么来的,各人有各人的情况。人若没有这点事支撑着,非压垮不可。但心里的事,都是模模糊糊的事,不要说宝珠说不清,就是叫个大教授来,他也是慢慢地琢磨,慢慢地像抽丝一样去感觉、去体会。感觉得真切了,才会恍然大悟!宝珠现在就需要慢慢地感觉。有时他好像感觉到了,一挪身子,又忽然像短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