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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孩孩也都站在几米远的厨房里。那条蛇不时朝考古学家张开大嘴,亮出两排尖牙,吐出闪动的信子,实在吓死人。而考古学家不再看我爸,竟把自己的嘴伸到蛇的脑袋前,那情形又好像并不想跟我爸说点啥,更像要跟蛇说话,胆大到了极点。这时候我才发觉,考古学家简直就是一个呆头呆脑的家伙,我们一家人被他手上的大蛇吓得抖抖缩缩,他居然好像一点没看出来。
我想,我今后也一定要做一个呆头呆脑的人。
考古学家乐着说,这是一条剧毒蛇。
话声一落,我爸一个趔趔坐在了床梆子上,差点掉到地下。
考古学家又说,蛇再毒也没有人毒。
我爸往床里面挪了挪,冲着考古学家干瞪眼。我们几个孩子在厨房里的几个小凳上也坐下,我妈一边擦锅台,一边看着那条蛇。蛇挺粗呈深褐色,全身布满小黑点,脑袋三角型,一副凶神的样子。
考古学家跟我爸说,你听说过那个横扫半个中国的石达开吗?
我爸压着火气说,提他干嘛?想闹事呀!
考古学家说,这个石达开呀,跟你一样也爱钓鱼,在大渡河钓。
我爸说,谁不知道石大开早就死了,钓什么鱼!
考古学家说,但是一百多年前,石达开带着几万太平军到你们家门口来过。
我爸说,你最好把蛇弄走,欢迎下次再来说老石。
考古学家把逐客令当成耳旁风,只顾顺着自己的好心劲继续说,我是说这个一百年前,这片高原山地完全不像今天这个样子。那时候,在你们家门口这条山沟外面的开阔地上,一间房屋也没有,只有一条安宁河,河岸上也没有现在的村庄,全是大片荒草和灌木丛,连野兔都钻不过去。一到风季河谷飞沙走石,一到雨季大河水暴涨,水面比平时宽出两三倍。我的意思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个五月间,石达开的四万人马来到你们家外面的安宁河边。他召集手下将领坐在蒿草荆棘中开会,太阳就挂在草尖上,好像要掉下来一样。
说到此,考古学家停下,盯着面前伸头张嘴的蛇,好像要看看蛇的嗓子。
我爸说,你拿着一条毒蛇,就是来跟我们说太阳挂在草尖上?
我妈小声跟我说,怪不得咱们这地方这么荒凉,我去商店连颗好针都买不着。
我说,人家考古学家在说石达开。
我妈说,我听见啦,连石什么开都往咱们这儿跑,瞧瞧这是个啥地方。
我爸对考古学家说,你可把蛇抓好,千万别叫蛇跑了。你刚才说石达开在大渡河边钓鱼,这个我爱听。
考古学家说,石达开兵败大渡河,谴散部下去逃命,我们这一带就有好几千石达开太平军的后裔。我前些天去了几趟石达开渡河的地方,核实几件文物。据文史记载,好像太平天国的干王提出过要造火轮车。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我们中国最早的铁路是谁修的,是谁提出来修的,是怎样修的。
我爸说,我怎么知道呢。
考古学家说,你不是铁路上的人吗?
我爸说,这个嘛,一时间还不好答复你。这么吧,你先带上你的蛇回去,以后我再跟你聊,没准我还真能说上一些事。
考古学家又笑着说,说起铁路,你们这条铁路通车那天,我跟好一大群人爬上五彩缤纷的火车,想去开一开眼界。我们坐在崭新的座位上,好多人在窗外向我们欢笑挥手,一听见火车一声长鸣,我的眼泪就涌了出来。火车好大的力气哟,轻轻开起来,很快加速拼命跑,开过一座座大桥穿过一座座隧道,我们的心蹦跳起来卡在喉管上。最后,火车在一个车站停下来,你们铁路方面专门派来的大卡车早已等侯在站外,转眼间又把我们接了回去。
这番话让我爸的脸色明亮起来。
考古学家神说了一通之后,出门时我爸连送也没送一步,只有我妈跟在后面一直送到楼下。我们从窗口看见,他骑来的那匹马拴在树下,马背上有一只坐着睡觉的猴子。一骑上马,猴子跳到他身后蹲下,两只前爪搂住他的腰。等到看不见他了,我们全家就议论起来,都觉得考古学家虽然有知识,但也未免有些离谱。他说他是搞考古的,可他一会建昌马一会一条蛇,一会石达开一会又什么最早的铁路,还有一只猴子,简直看不出到底是干什么的。还有,他为了问一个小问题,东拉西扯绕弯子,真不知道脑子有没有毛病。
第二十六章 校花下乡当知青去了
第二十六章 校花下乡当知青去了
孔在高二毕业时留级,到了我们班上。他对我和大奶说:
从初一一下子跳到高一,少读了好几年,太划不来,还是跳回来算了!
然而,学校基本上不再上课,留不留级都一个样,管你是哪个年级,一到时间就得下乡当知青。我们大部分时间学工学农,到工厂、农村去锻练,要不学就军到远方长途拉练。在农村,大奶故意用锯齿镰刀把自己的小腿砍得鲜血直流,还大叫说别管我,抢收国家的水稻要紧!大奶火线入了团。孔一听完老贫农的忆苦思甜报告,拿着大饭碗钻进猪圈,把猪槽里的猪食舀起来就大口大口地一阵猛吃,还边吃边抹眼泪。要不是因为他晚上去偷吃集体的一个冷馒头被人发现揭发,他也肯定入了团。
校花下乡当知青去了,学校对于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迷念。
风季里,师傅也忽然去了农村。听说师傅跟老古的老婆好上了,老包就提拔他去农村当上管知青的干部。又听说师傅去农村后,老包常去找老古的老婆。
我爸说,老包是个大官,人家做事自有道理,咱们这些白丁懂个屁。
又说,老包干完成昆线的工程建设后,现在是铁路工程的技术权威,咱们可别跟着那些人瞎说。
我妈也说,可不是吗,要是这些话传到老包的老婆耳朵里,指不定会把她气成啥样。瞧瞧人家老包家,干干净净,多好的一个家。
听起来,我爸我妈已经去地陷湖看望过老包一家了。
一九七六年的高原,明朗的月光中可以看书。
中学时代接近尾声, 毕业班学生原形毕露,打架斗殴,跟老师翻脸,找学校闹事,应有尽有,惟独没有谈情说爱的。酷热的夏夜里,大奶有一次破例没回地陷湖的家,我们一帮人坐在开阔地路边上,每人的眼睛里充满醒来的欲望。
夏天最热的晚上,开阔地上的那个路口成了一个危险的地方。不过第二个夜晚来临之前,我爸已带着我,到大山坡那边的高原古城观摩现代京剧会演去了,是考古学家骑马送我们去的。
那是一场当地百年不遇的盛会,演出会场内外灯火通明,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一支支由当地知青、工人、干部、红卫兵、农村社员各自组成的宣传队,纷纷粉墨登台,演出现代京剧《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杜鹃山》、《龙江颂》、《奇袭白虎团》、《红色娘子军》、《海港》八大样板戏选场选段。一个社员唱《听奶奶讲革命》时,把高举红灯和打豺狼几个唱词改成了高举扁担打狗豹子。我对我爸说,好厉害,一根扁担不仅打狗还打豹子。我爸说当地农民厉害得很,咱们当年那些修铁路的人没谁敢惹,就是现在也不敢,打狗豹子算不了什么。
知青宣传队上场演《红灯记》,扮演鸠山的知青在台上讯问李玉和,本该问:
那,密电码呢?
结果却把《智取威虎山》中座山雕问扬子荣的话说了出来:
那,联络图呢?
话一出,扮演李玉和的知青不知该说啥才好,愣在了台上。而台下的大片观众对八个样板戏都很熟悉,不少人甚至能把这出戏给背出来,一时间,全场观众鸦雀无声,都为台上捏了把汗。幸好演日军副官的知青反应快,赶紧对鸠山说:
队长,我看咱们明天再问联络图,今天就问这密电码,不然要扣工分啦。
全场立即响起一片笑声。
一台戏就那样演了下去,接下来校花上台表演京剧清唱。她唱的是李铁梅的《听奶奶讲革命》,正是她的拿手好戏,我爸听着听着禁不住张大了嘴。一唱完,大礼堂轰响的掌声差点把人的耳朵震聋。
我爸对我说,你看看人家小丫头,唱得多像样,你小子咋没这两下子呢?
我说,这是知青会演,我又不是知青。
他说,哼,反正,要是换了我,早蹦到台上去了。
演出结束前,主持大会的胖子来到我爸和我跟前小声说,今天请你们二位来观摩,是想等演出完了后,领导要上台讲讲话,也请你们上台说几句,演出结束以后再给我们当地京剧团讲讲课。
行,行,行。我爸二话不说立即满口答应下来,我吓得一阵哆嗦。
演出好像一眨眼就完了。几个领导先后上台一讲完话,主持大会的胖子就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