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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大惊失色,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农民想了想,手挠着后脑勺说,反正有点久了。
不出农民所料,当我和我爸各怀心事往回走,快到家门口时,果真发现一匹狼正蹲在我们家门的楼梯口。那是一匹雄壮的黑褐色老狼,背对楼梯,昂头看着我们,咧开的嘴里露出两尺来长胡萝卜一般粗的钢钎,嘴边挂着流淌的涎液,身子不停颤动,两眼还汪着泪水,鼻孔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哀鸣。我和我爸离狼几米远站着,谁也没说话,夜里袭击我的必定就是这匹狼,插进它嗓子里的钢钎少说也有一米长。
我爸回头看了一眼大院门口,大概想叫那个农民来帮一把,但门口已空无人影,我爸又转回头盯着狼。
狼呻吟着,看情形在求我们把钢钎拔出来。
由于时间太早,院里没有一个人,家里也没人声,想必都还在睡觉。我爸说:
三儿子,你敢不敢去拔钢钎?
咋不敢?量它也不能把我怎样!
别急,还是我来吧,我肉老骨头硬,它咬不动。
还是我去,我跑得快。
跑什么跑,我先把它请到离家远点的地方去。
它听你的?
你就瞧好吧。不然喷出一地血来,其他狼闻到血都会来报复,麻烦就大了。
我爸说完,试探着小步走近狼,打着手势对狼说,起来,老兄,跟我到菜地去。
那狼已经长出了又黑又长的山羊胡子,论年纪,可能不止当我爸的老兄。但狼听了还真站起身,慢步跟着我爸到了菜地边上。我从地里拔了一根木棒握在手上,我爸见我准备好后,叫狼摆好姿式,对狼说闭上你的眼睛啊老爷子,不然我可下不了手。狼听了虽没闭眼但把眼珠转了个方向,于是,我爸两手握住钢钎,猛一使劲,抽出了钢钎。狼一下子倒在草地上,边抽搐边睁大两眼急促喘气,但只从嘴里吐出很少一点血,不一会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明知狼已无攻击能力,我爸仍端着钢钎,一副要跟狼拼刺刀的架势。
这时,我妈走下楼梯,端在手上的尿盆哐当哐当滚下楼梯。狼一惊,朝我妈那边望了一眼,忽然立起前半身,用两只前爪跟我爸作了个揖,还朝我举了举,接着又转向我爸伸出一只毛爪子。我爸立着不敢动,不懂狼的意图,见狼一直保持着要握手的姿式,只好伸出双手一把握住狼爪子摇了摇。这下,狼似乎满意了,一路慢跑出了院门。
事情很快传进院子里每个人的耳朵,人们闹闹嚷嚷地钻进我家,说起不少人似乎都遭遇过狼,个个谈狼色变。只有师傅一人无所谓的样子,他高诉大家,狼就是长着厚皮长毛和尖牙利齿的野狗,没收啥好怕的。大多是公母狼带着幼崽,形影不离穿行在山林中。
师傅把可怕而神秘的狼说得像狗一样好对付,大家听着都不以为然,然后面色灰暗地纷纷离去。
傍晚,我妈带六弟去开阔地那边的铁路医院看病还没回来,我爸放心不下带我来到院门口接人。远远望去,深秋的山沟里,收割后的土地全荒着,喇叭口外的开阔地也光秃秃一大片,偶尔有一辆铁路上的汽车开过,后面扬起的黄色土灰比汽车还高。我爸说,风季到了,你看远方是不是一片灰蒙蒙的?那是听不见呼啸声的狂风在安宁河谷掀起来的漫天沙尘。他又说,我在早春时节过河钓过鱼,穿过沙幕时,河沙刮到脸上,跟针扎没什么两样。 说话间,早上遇见的那个农民扛着锄头从深沟里走出来,老远一认出我们就奔过来。
他说,我下午回家犒饭查了查小本本,狼犒人的时间,是1962年1至4月间。
我爸回过神来,掰着指头一算说,我的妈,整好是八年前!
农民一听我爸的口气,被吓了一跳,忙说,对头,不得了,刚好八年前。
我爸正打算把早上遇狼的事说一说,一大群黑白两色的山羊和大水牛浩浩荡荡走了过来,农民吆喝几声,赶着牛羊走远了。眼看夜晚来临,山沟里刮起阵阵风沙,远方路上渐渐出现两个人影。我爸运足丹田气,小声唱起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里小常宝的一句唱段:八年前,风雪夜,大祸从天降。
风沙之中,我妈披头散发,领着六弟回来了。
第三章 地陷湖的大鱼吞掉孕妇生小孩
第三章 地陷湖的大鱼吞掉孕妇生小孩
马道这片山地上的外来人越来越多。
我在大院里看见了在成都铁中演吴清华的那个女人。她当了几年知青,脸晒黑了些,更像个大人了,我已很难把她与从前那个跟雷巴搂在一起的女中学生再想到一块。还看见了老古,他在机务段当工人,见了我权当不认识,好像从未有过躲在我家窗后偷看吴清华洗澡那一挡子事。
晚上,师傅跟几个单身汉又在草地上玩杠铃耍石锁。他在大院里带的徒弟除了我,再没别人,但那几个年轻同事以前在文革中也胡乱练过武打,一到晚上就跟他一起练肌肉,而不真正练拳。从他们的闲聊中,我已经知道,师傅从小在北方拜师学过狼拳,十四岁随家去成都后,一手狼拳名声四起,被海灯法师收为弟子。我还听见他们已经多次要师傅露一手绝活,走一路狼拳让他门开开眼,师傅每次都没答应。师傅只说狼,说他在山里通过一段时间观察,发现母狼一次要产五只崽,一般生在狼穴中或山洞中,有的也生在地洞里。而狼崽刚生下时看不见东西也听不到声音,成天靠在母狼身旁吸奶,几周后才能站起来,慢慢开始玩耍喧闹,整天跑来跑去,想成为凶猛的野兽,只是跑得太远的话,老狼会把它们叼回窝。老狼喂食时,让狼崽把小脑袋伸进自己的大嘴里去吃嚼碎的食物。一年后幼狼长大了,再吃东西时,公母狼就先吃,狼崽们只能等着吃剩下的碎片。一群狼常常要出击十多次才能抓住点吃的,每次吃东西就狼吞虎咽,直到把肚子塞满吃不下为止,所以有时候,它们两周都不再用吃东西。
师傅说,饿狼总是静静地用眼耳鼻三个器官,搜索周围的动物,在空中一闻能嗅到五里远的其他动物,耳朵一竖能听到四面八方的声音,一嚎叫就是在互相告知猎物已到手或者发出危险警告,还能帮助迷路的狼找到回家的路。他说他的老家北方的狼,遭遇暴风雪时就把自己滚成一个大雪球,躲在里面睡大觉,又舒服又安全。
春天,我爸带着我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又开出几小块菜地,种上农作物,每天小心伺伺候。他还弄了些鸡来养,让一家人等着鸡们长大好吃蛋。他每天一睁眼就是青山原野,一抬头就是白云蓝天,一休班还翻山越岭去地陷湖钓鱼,少了许多闹心事。
我爸是铁路上最早到地陷湖钓鱼的人。
他说,几年前的一天,他去地陷湖钓鱼,亲眼看见一艘打鱼船在湖中翻沉,不一会,来了上百条鱼船打捞落水的人。他听渔民说那是湖边上一个公社的打鱼船,船上有八名女社员全部落水失踪,其中一名女社员还是五个月的大肚子。到傍晚他收竿时,只打捞上来六具尸体。几天后他又去钓鱼,渔民说沉船的第九天,一条两米多长的大肚子乌鱼,自己翻着肚子,要死不活地漂到了岸边,被人捕后一称有二百来斤,剖开肚腹才发现鱼肚里有一具完好的女尸,正是八名失踪女社员中的一位,人们便猜测另一个女社员也被吞进了某条大鱼的肚子。他说,几个月后的一个阴雨天,他正在湖边聚精会神地钓鱼,几个渔民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见一条青色的大鱼游到浅水处,张开大嘴吐出来一个东西,然后就游走了。渔民们的大呼小叫声把他引了过去,当他一看清渔民们从水里捞上来的不是鱼而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婴儿时,马上就吐了。婴儿获救的消息一传开,那个怀着五个月身孕失踪的女社员的丈夫找来抱走了婴儿。
那个婴儿的模样跟你刚出生时没什么两样。我爸说。
你怎么什么难听就挑什么说?我说,马上就不怎么高兴了。
我是说,你该跟爸爸去地陷湖去钓钓鱼。他仍乐着。
我寻思一阵,没答话。不知那个鱼肚出生的人之子后来怎样了。
当我已经忘掉成都,孔果然跟着全家人来到高原上。在铁路子弟校第一次见面时,他冲我傻笑,人长高了许多,衣服裤子上布满补丁,最显眼的是两条裤腿跟我一样也是接长的,新布与旧布两种颜色截然不同,但缝接得相当好。我一眼看出他眼里还有了一种野性的影子,很可能就是那个天高地远的乌斯河的影子。面对已经跟真实生活缝补在一起孔,我同样想不起他从前坐在成都窗下玩鸡鸡的样子了。我妈在开阔地菜市场遇见孔的母亲,两个冤家碰面先愣了一下,接着说出几句客气话,然后手拉手又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