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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面人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周身世界的一切色彩、一切声音都在离她远去,只有穿越过地域和时空的风,呜呜的在耳边吹着。
忍辱偷生,仍然保不住最最眷恋的人和事。妈妈临终之际,该如何的辗转枕侧,哀号呼唤她不知生死、不知祸福、不知下落的女儿?
铜面人无情的眼光逼视着她。她瞬间收回迷濛了双目的泪珠,默然向圣尊行过大礼,向着雪域之外走去。
“回来!”
铜面人一字字、以低得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沈慧薇,我知道你恨他,也有恨的理由。——可是,你若胆敢做出背天逆命的事来,纵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取你性命,火殉闪族!”
她木然不答,良久,点首。
“守护圣女,胜利归来!守护圣女,胜利归来!”
听得漫山遍野狂呼欢送的声音,少女却是微微地倒抽一口气,美极了的眼眸慢慢的阖上,闭上的眼睛里涌出无尽泪水。
纷纷扬扬的飞雪在她身后漫天飞卷,很快湮没了千里雪原上一条孑然孤单的影子。
天近黄昏,落日在山谷上方最后歇息的时刻,几颗星辰淡淡映现于东面泛白的深邃天空,贫瘠的大地上,野草微微抖瑟。在风中,一只云雀扑楞着弱小双翅惊起飞离了栖息的老树枝桠。树下,一堆人围着,一个粗大嗓门从中冒出来:“狼具人相哪!大家看狼具人相!”
那是个中年流浪汉,粗鲁卤莽的长相,光着两个肌肉虬结的膀子,被太阳曝晒得黑油油的发亮。他抬起身边野狼的一条后腿,给围观的人展示狼臀滑不溜丢的模样,没有尾巴,也不象是被割去的。
这头狼奇怪之处还不仅在此,非常见的灰狼或黑狼,全身却长着又软又密的白毛,就象狐狸的皮毛似的,头部的毛最长,一直纷纷拖到了地上。后肢长,前肢短,都很细,无力的样子。
它身躯很小,不象成年狼,身形单弱纤细得让人有一刹的眼晕,以为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它垂着头,认命似的受流浪汉摆布。事实上这条狼在他手里已经三个多月了,每天跟着到处流浪,仗着它的奇特之处以及表演的若干技巧为生。
围观的人笑了起来。
流浪汉更加起劲,一把揪住小野狼脑袋上奇长的白毛,强迫其抬头:“看哪!各位看哪!它长着人脸!它有着一张人的脸!”
五官整齐,相对于人很饱满,相对于狼就未免太扁平了。周围泛起一阵低低惊呼:“怎么会这样,它不会是人吧?”
“是人?不对,它是生具人相的狼!”艺人咧开大嘴笑着,有一瞬他白森森的牙齿在阳光底下闪着冷冷的光,“别看它小,它可能了。追逐兔子,撕咬小猴,什么都行。有一回,我亲眼见它撕开狐狸的两边身子。”
说得这样威风凛凛,那只小野狼却始终无法令人相信它有这种本事,没有人碰它的时候,它就蜷缩成一团,这样看来更小更怯弱。
“真的有这样厉害?叫它表演一下!”
“小样!等着看吧,你们说啥有啥。小崽子,趁各位叔叔伯伯高兴上头,做些个绝活出来啦!”
一声吆喝,他举起把点燃的枯柴,示意小狼从火上跃过去。狼天生怕火,这只小狼犹甚,看着火光身躯轻微发抖,陡然眼睛一闭,前后腿一齐发力跳过去了。
这个动作尚属平常,可它的表情实在有趣,与人无异。人们笑得更欢了,一连看了几个表演,突然,有人说:
“象人一样的狼,应该学人的动作,叫它站起来走两步!”
“是哟,我看它是人,不是狼。莫不是丢掉的人被狼养大的吧?”
这说法换来一阵笑声:“哪会有这种事情,狼还会养小娃娃?不过,让它站起来走走看吧。依我说,将来长大点儿说不定能冒充个大姑娘的。”
流浪汉笑道:“站起来走?怕不成。这么细的脚杆子。”他踢了踢小狼,“站起来吧,先站起来给各位叔伯爷爷看看。”
小狼哆嗦了一下,它在扑食野兽的时候也人立过,专门这样做,却从未尝试。汉子一带,它前爪搭在他胳膊上,颤巍巍站起来了。
“要走!要走!放开让它自个儿走!”
脱离了汉子支撑的小狼叭的一记跌了下去,汉子赔笑道:“实在对不住,这没给它练过,临时做起来不容易……”
“不是讲说啥有啥吗?原来做不到。”人群发出讥笑之声,“做不到就别吹。”
汗从那个流浪汉额上一点点滴下来。他喝道:“畜牲!给你吃饱喝足不想干事么?站起来!快,站起来!”
小野狼独力站起。纤瘦的后肢顶不住沉重身躯,猛地又趴下了。
笑声加剧。有人威胁说:
“走走,没啥意思!咱不看了!”
汉子脸露狰狞,吼叫:“站不站!”操起地上一条皮鞭子,一鞭挥下。小野狼发出凄厉惨叫,逃开几步,汉子追上去:“我养你,喂饱你,他奶奶的,不给我挣钱还敢跑!”鞭打如雨一般落在它头上,身上,雪白的毛里顿时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
小野狼终于站起来了,趔趄走两步,又摔倒。这换来更多的嘲笑,汉子觉得蒙了羞耻,还可能影响生意,更加暴跳如雷。一鞭子抽在头部,小狼浑身一抖,昂首长嘶!汉子陡然从它眼中看到绿油油的杀气,大惊,来不及了。小狼如电般扑过,把他压在身下。它还不及他三分之一的体格,却把他压着死死不能动弹,爪锋牙利,倾刻间连撕带咬下半个头颅。
周围人惊叫着四散逃开,小狼弓起身子,又扑倒一人,瞬间腔内鲜血涌出。
野狼如此幼小,围观者却不乏身大力粗之人,只要稍稍奋起同忾之心,就能制伏这头凶性大发的野兽,却没有人想到这样做。奔逃的速度却远远比不上险崖危道上纵跃如飞的狼,顷刻之间已有四五人死于狼吻。
鲜血流满一地。小野狼摇晃着没有尾巴的臀部,满足而嗜血的低鸣。陡然之间,它几乎是凭着本能向右跳起逃开,淡蓝的电光,犹如微微荡漾的水波,轻啸而来。
蓝裳的少年犹如天边乍现的一抹微云,但清隽容色里含着雷霆震怒,毫不犹豫的再一剑刺来。
小狼这一下无论如何躲避不开,悲愤莫名,募地仰起头来,向天呼号!其声凄厉,直干九霄,就连山头低垂的云,也止不住微微震颤。
剑光已经刺到它的咽喉,象被定身法止住了似的凝固不动,伴随着轻轻倒抽的一口冷气:
“你……是人!”
是人!
尽管浑身上下都长着又粗又厚的白毛,可是那双眼睛,乌溜溜的宛如珠宝中最最璀璨的黑色宝石,高昂的头颅,风呼啸着吹开它粗长的脸毛,现出人的五官,鼻梁端正,唇薄有型。五官非但是人的长相,甚至,那是一只颇为俊美秀气的面庞!
少年这一剑,无论如何刺不下去了,一连倒退好几步,重复地说:“你是人!”
是人,恐怕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这是一个狼孩。乡间愚民,没有办法想象这个世界有一种出生即被抛弃在深山荒岭中的婴儿,遇上种种原因失去小狼的母狼,从而把它当成孩子养起来。狼孩从它睁开第一眼看世界,就认识的是必须用四肢攀掾奔逐的崇山峻岭,是弱肉强食以力生存的原始苍莽,连本体初有的人性也几乎消失迨尽。
狼孩一扭头,露出狰狞的笑容,趁着少年住剑不发的刹那,流星般跃起,张牙舞爪的直冲向他。少年下意识向左一闪,狼孩从他身边扑空,呈弧线式跌下地来,浑身痉挛不息,趴在地下再也爬不起,又黑又亮的眼眸愤恨而又害怕的盯着眼前这个随时能够置之于死地的少年。
少年目光在它身上和四周来回扫视,见到地上那些支离破碎的尸身,那些人还敝着死去时惊恐万状、奔逃无路的表情,起初的愤慨重又回到心间,咬牙道:“你伤了这许多无辜之人,终留你不得!”
狼孩似乎明白根本躲不开眼前这个人,干脆一动不动,大口大口喘着气,雪白的牙缝里犹有咬噬的人血淅沥洒下。它张大眼睛注视着剑光如电,匹练而来,两颗黑宝石镶嵌的眼睛里,流露出除愤恨以外的别种情绪,居然是——留恋!对于生的留恋,对于死的伤悲,对于迎接它的出生、而拒绝它的来到的人生的绝望!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黝黑的深处涌出,亮晶晶的,滚出眼眶。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