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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妍雪敲敲她头:“开玩笑!你师父那么多遍慧姐叫过了,倒说男女不知?我的伤连谢帮主都束手无策,却求于这人,那当然这人更加厉害了,我瞧她多半是也清云十二姝之一。”
施芷蕾想了想道:“我拜师时,正副帮主,十大星瀚都出来过,名字里并无一个慧字。”
“呃……应该是不在那些人里面呢……”华妍雪忖道,“这个没关系,都在我身上,包管能打听到她住处。”
她的“包管”,就落实在许绫颜身上。小女孩狡黠无双,从那天许方对话之中,便发现了许绫颜是有意透露某些信息。先前不在意,但此际实在无聊,切实打听起来。
晚饭罢,施华与许绫颜三人在院中纳凉。流萤小扇,明灭点点。华妍雪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话题渐渐扯到文晗心法上去,说:“最近练的,我有些看不懂呢。”
许绫颜意态悠闲,懒懒散散地斜倚竹榻:“哪里不懂,念给我听罢。”
华妍雪笑道:“我真奇怪,救我的那人,难道人间蒸发了?她撂下一本书,我看不明白,岂不是救人只救了一半,却要别人来收拾场子。这人做事,怎地那样不道地?”
许绫颜沉默了一会。华妍雪拚命向施芷蕾递着眼色,她这个师父,对徒弟几乎是百依百从,简直是师徒倒过来做的。施芷蕾不忍逆其意,微笑着问:“师父,我也奇怪,那文晗心法是谁写的?小妍是她救的?怎地从不出来呢?”
许绫颜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说:“小丫头不必撺掇蕾儿了,其实不必瞒你。她叫沈慧薇。你的伤是经脉受损,非有人有这份功力打通经脉不可。你昏迷以后,刘师姐连夜带你赶回清云,请她出手疗伤。”
“她也是清云十二姝之一么?她住在哪?为什么总不出来?”
“慧姐是本帮第四代帮主,可是获罪罢黜。困居幽绝谷,迄今已有八年。唉,冰衍沈慧薇,就此……”她忽的住口,脸色微微变了,仿佛懊悔自己说的太多。
华妍雪并未注意,只顾着震惊。——沈慧薇,竟然是一个囚犯?“困居幽绝谷”,换言之,便是贬黜以后囚禁在那儿的。
“我能去看看她吗?”
“别胡说了。”许绫颜蹙眉道,勉强敝镇静,“蕾儿?”
施芷蕾淡淡应了一声:“师父。”
“夜深了,你乏了么?我不听见你说话。”
施芷蕾道:“我在听你们说啊,小妍要去看她呢。”
“这不成!”许绫颜断然,“小妍,那儿是不能去的,可不是玩笑,听到了吗?”刚巧丫鬟送了三盅茶过来,她伸手取饮,听得华妍雪殷勤保证:“绫夫人你放心,我决不给你添乱子的。”
许绫颜一口茶几乎没呛着:“你不添乱?呵,太阳能从西边出了。”她悠悠地道,“自打你这小姑娘住进语莺院,我这院子里的鸟叫声成日少了很多。”
语莺院一大特色,百鸟异禽,各色毕备,而且自由放任,并不以鸟笼鸟架来养着,华妍雪心虚,赶紧声明:“不是我啊,我可从来没有杀过一只鸟儿。芷蕾可以帮我作证。”
许绫颜苦笑:“是,那又何必问?我知道你心地很好,不会去伤那些鸟儿。”——要吓跑鸟儿的方法却很多,她没说,华妍雪也知趣地不申辨了。其实并非故意,她只是象从前那样,去掏鸟窝摸鸟蛋,捉来鸟儿捆住它们的脚,放到院子里去。语莺院的鸟儿,珍贵如香闺名媛,专门有人小心翼翼地打点服侍,个中奥妙她一开始没弄明白,等明白过来,鸟千金们惊的惊,散的散,少了一大半。
一瞬间,华妍雪募有种说不出的怪感。最早碰到许绫颜,就曾有过类似的感觉了,但是始终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怪感。
她说鸟“叫”。
她从来只“听”,她不“看”。江湖道上偶相遇,飞箭、舞剑、骑马、走路,和别人无二致,甚至厉害得紧。但是,她从来不提敌人的兵器形状,从来不注意人家的长相和穿着。她流波莹然的双目,从不在一个人身上停留的更久。
酒楼上灰衣曾说:“这里可不止我一个瞎子。”华妍雪以为这个“不止”是被许绫颜废去招子的敌人,却同时也认为那句话很是古怪,于理不通。
华妍雪双目紧视,看她把茶盏放到小几上,那只青花的磁碟中,自然,随意,漫不经心。于是冲她眯眯眼,歪歪嘴,伸出一根手指弯了两下。
有一刻的沉默,许绫颜微微落寞地笑了:“聪明的孩子,还是发现了啊。”
“啊!你——”两个孩子异口同声惊叫起来,施芷蕾问,“师父,你果真是看不见?”
许绫颜点点头:“只可惜,我永远不能见到我的蕾儿,长什么样。”
“但是,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华妍雪喃喃地说,“不象啊。”
“那是因为覆了冰晶莹鲛之故,看上去,比没瞎的眼睛更亮。”她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之极,象是心口被人重重的撞了一下,就连那双覆了莹鲛灿然生色的眼睛,也似乎黯淡了。
华妍雪过意不去,道:“对不起,绫夫人,我……我不是故意的。”
许绫颜温婉的笑了:“傻孩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眼睛瞎了,不论我说不说,相处久了,自然是瞒不了人的。我只是、我只是……”她说不下去了,一转身上了楼,眼角似有泪珠落下。
确定她离开,施芷蕾才慢慢地伸手,握住了胸口,神情间变幻莫定。
“芷蕾?”
迎面是华妍雪惊疑的眼神,她站了起来,两人走回别院,到房中把门闩了,从颈下解了一样东西出来,道:“你看!”
那是一块白玉,圆形,龙凤纹缠护,在灯光下,莹润的珠光变幻流动,面上刻着有字,华妍雪细看:“冰衍。”
“刚才师父提到这两个字了,你听到么?”
华妍雪想不起。
“是了,这两个字原是生僻,若非我见其字形,原也联系不上。”
“这是什么?”华妍雪问那玉璧,一望可知珍贵无极。
“我不知道。”施芷蕾淡淡细细的长眉蹙起,满怀心事。“义父从没向我说过。惟知这玉决非寻常。我出山之日他方给我戴上,要我爱护这玉,如同爱惜我自己的生命。”她的声音有点发紧,也有点恍惚,“小妍,他们瞒我的事情太多了。义父和叔父什么都不肯说,到了这里,有了师父,还是没人肯告诉我什么。我从哪里来,我是何处人,说到底,我终归是个糊涂人而已。”
“你的义父……他知道的?”
“也许。我问他我生身父母究竟是谁,他不肯讲,只告诉我母亲姓施,我是从母姓。”
“嗯,大概他们暂时瞒着你,自然将来有一天会明白的。这比我好啊,我可是……”小女孩突然有了一丝不经常有的怅惘,“被他们抛弃了,不要我了。”
“那也未必。你别多心,也许你父母也是无奈抛下你,留下那个玉珞就不是为了留一个相认的表记吗?”
妍雪翻来覆去的看着那玉:“冰衍、冰衍……这两个字的笔迹,和文晗心法很相似呢,看来是一人所写。”
芷蕾紧张起来:“果然?”
华妍雪拿来那本“文晗心法”,两人在灯下细细相对。“冰衍”这两个字,因是题名,笔力意境开拓,心法估计匆匆草就,字迹略为散乱,但两者灵隽清逸的笔意,如出一辙,确然无疑出于一人笔下。
如此一来,不但是华妍雪对救她的那人心生好奇,连芷蕾亦急欲一觅了。
只是那晚是个例外,之后任凭如何转弯抹角,旁敲侧击,许绫颜坚不多说其人一字。施华索性决定不再探问,待许绫颜月初出园,结伴自己找去。
又到了许绫颜出园的日子,两人按照计划,顺利溜出语莺院。
“冰衍沈慧薇”,冰衍指的是什么?可能是江湖绰号,便如“无情剑”,也可能是她在清云园居住的地方,就象语莺院。但可以确定的是,沈慧薇目下是个囚人,她是住在一个叫“幽绝谷”的地方,那自然是在山里。为避开清云弟子监视,两人又有意偏抄小路,不知不觉离开了主干大道,进入连云岭山麓。
走了一阵,发现已是迷路。——就是想回转语莺院,也不可能。未出发前,万料不到清云园是这样的寥阔深远,道路穿插错综复杂。这才隐约后悔,连云岭纵横八百里,万一那“幽绝谷”并不是在清云内部,这样盲盲无从的找法,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