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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画白还了面碗。
回到一味堂,这才注意到那本《太平圣惠方》曾被动过。
正在研读的那一页里,夹了一封信,信中有一新一旧两张纸。
旧的那张纸,是谷画白的卖身契。
新的那张纸,却是一张无字白纸。
谷画白恍惚地将纸放回,走进卧房,在被窝里蜷成一团。
你为何要走!
既然要走,为何不与我告别!
既然不与我告别,为何要留书一封!
既然留书一封,为何却要装上一张白纸!
谷画白忽然觉得很无力,无力动一根手指,无力动一点思绪。
走,便走。
只是,郑以青没有走成。
在城门口,郑以青碰到了一位旧友。
那位旧友极度嗜酒,醉生梦死甚至不记得自己名字,干脆自称酒鬼。
酒鬼拿了一坛子酒,递到郑以青面前。
郑以青接过酒,咕噜咕噜喝湿了一身青衫。
“你要走,不与我饮过三十坛,休想!”
郑以青本想拒绝,却被酒鬼强拉去了酒馆。
一坛,两坛,三坛,四坛……喝到烂醉。
人醉了,心醉了,唯有思情,认罪不认醉。
天将入夜,朱雀街上有的只是渐暗的阳光和微弱的月光。
郑以青忽然发起了酒疯,拖着不稳的步伐,一路奔走。
走过几条街,路过几个坊,奔到了一味堂。
门没有关,也未点灯。
郑以青跌跌撞撞地走进去,不见有人。
走进后院,走到卧房前,想也不想便推门而入。
谷画白猛然惊起,怔然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身影。
好大的酒味!
“画白!”郑以青冲过去将谷画白胡乱抱住,两行清泪无知觉地滑下。
“东家你怎么了?”谷画白有些懵了。
郑以青茫然抬起头,将自己的唇凑到谷画白的唇边,却只安静地呼吸着。
谷画白心头一颤,伸出手抚着郑以青
的脸颊,轻声唤道:“东家……”
郑以青伸出手,环上谷画白的脖子,慢慢收紧。
谷画白呼吸越发困难,想要将郑以青的手掰开,却使不上劲。
郑以青泪眼决堤,杀意却更盛三分。
谷画白猛咳了几声,不解地看向郑以青。
月光滑过郑以青的脸,滴在谷画白的脸上。
郑以青的声音很哑:“为什么……为什么这世上要有你,还与我相遇了!”
谷画白连呼吸都无法,更是说不得话,只颤抖着伸手,点在郑以青心口的花上。
郑以青呆愣住,终是松开了手。
谷画白无力地摊在方才还想杀他的人身上,大口呼吸。
还未等谷画白喘过气来,郑以青便锢住谷画白的脸,不容反抗地吻了下去。
谷画白痴痴然闭上眼,本能地回应着。
然后是身体的交缠,绝不温柔的贯穿。
在那之后,郑以青再度掐向谷画白的脖子。
“不够……不够……”心意相通不够,身体结合不够,唯有杀了这人可解胸中无尽之痛。
只是,手还在半空中就停了,然后整个人都倒在谷画白身上。
谷画白从紧贴的胸口处察觉到郑以青的心跳快得不正常,体温也渐冷。
糟糕!这家伙心病犯了!
谷画白赶紧摸索着找到郑以青背后至阳穴,反复揉按。感觉着郑以青似乎好些,便下床点灯,在郑以青的衣袋中翻找出他随身携带的附子理中丸,添水煎着,又连忙回来掐郑以青双手中冲穴。
“郑以青,你有胆跟我做没胆跟我说吗!混蛋!”
稍时,见郑以青睁眼示意死不了,谷画白才长舒了一口气。
郑以青无力说话,只用一双眼复杂地看着谷画白。床边人那张熟悉的脸上看不到尴尬或厌恶,只有担忧与深情。
“药煎着呢,很快就好。”
郑以青无声傻笑,眼中却有着难掩的痛苦。
“你也知道药效一次不如一次,就小心些不要激动。”
郑以青转过脸,不去看谷画白。
“你若有个万一,我就陪你去了。”
郑以青将脸转回来,双唇翕动似想说什么。
谷画白将脸凑近,却只收到郑以青一个一触即分的轻吻。
“我的心意,你何曾不懂。”俯身,将方才的吻还在郑以青心口的花上。
算着药已煎至七分,谷画白便将药端了过来。
仅是四目相对,谷画白便知晓了郑以青想说什么。谷画白含了一口药,示意郑以青张嘴。
郑以青乖乖让谷画白喂了药,然后睡下。
谷画白则是小心小意地守了这大爷病人一晚上。
一直到早上,郑以
青醒过来,看见一宿未睡的谷画白,想要起身却被一把抱住。
“东家……不要走。”
郑以青笑了笑:“我不是把卖身契还你了么,你现在可是自由身。”
谷画白顿了一下,低声道:“以青,不要走。”
郑以青沉默良久,似想说什么,却又忽然改口:“话说你后面还疼吗?”
“混蛋!你以为呢!”
“去取点苎麻根捣了敷上。”
谷画白一脸惊奇地盯了郑以青半晌。这家伙不是号称一辈子不跟人讨论医术了么?
郑以青看着谷画白古怪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以后我教你怎么用药下针,怎么望闻问切。”
谷画白大喜,连忙应了一声“好”,便去取药了。
郑以青看着谷画白走出房间,拼命压下将这家伙杀死的冲动,长叹一口气。
天生薄命,将死之日如何舍得让他伤心,却又怕死了之后他不伤心……倒是宁可一朝与他同归于尽,方可不受这折磨。
痴,痴,痴,执迷不悟,万劫不复。一纸空白寄苍穹,人间谁可解我痴。
在那之后,郑以青便在一味堂长住下,每日教谷画白医术了。只是,郑以青的心病越发严重,从以前偶尔绞痛,到现在几乎随时都疼着。
这些,谷画白比谁都清楚,甚至比郑以青本人还要清楚。
“以青,你可知晓,我的心也很疼,比你还要疼。”
对此,郑以青无可奈何,只吐得出苍白无力的字句:“我知道,比你自己更知道。”
谷画白靠着郑以青的肩,闭上眼:“你却将这奢侈的时间用来教我医术。”
“画白,我死之后,你会怎样?”
“把你的尸体保存好,晚上没事就拿出来奸尸。”
“……我不该问你这种问题。”
“想在上面你就别死。”
郑以青无奈望天,长叹一口气:“其实……都成尸体了,谁还会在乎这些。”
“我在乎。我想要活着的你,可如果你不能活着,尸体也必须是我的。”
“我想活着。所以……你要连着我那一份一起活着。”
“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交代遗言……”
郑以青无话可说,只有沉默。
或许是从决定教谷画白医术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改变了吧。或是对生命的珍惜,又或是那道痴意累了。
这年八月十四。
离中秋还有一日,郑以青却硬拉着谷画白出来赏月。
风有些大,夹着些微湿意。恰能见着一轮不算刺眼的明月,爬过长安城的坊墙。
西市放生池旁的石桌上,摆了一盘月饼,一壶雕花。
谷画白呵呵笑着:“今天就提前把中秋过
了,明天该过什么呀?”
郑以青一边嚼着月饼,一边吐出一堆含糊不清的字句。
谷画白依然笑着,摆上了纸笔,开始研墨。
郑以青嚼完嘴里的月饼,傻笑着拿起了笔。
“素照西风,一宵千里,遍海角天涯去。星河望断,不见江山,入闲日忙时语。千古月盼无云,方尽无垠,却嫌清疏。从来多好夜,生前身后,几人能见。总错过、暮里初光,朝时余亮,难不作蜉蝣虑。韶华应惜,旧事新人,尽远走迢迢处。圆月于秋,纵然时雨逢阴,隔年还如。念今来古往,应有人同我与。”
谷画白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郑以青潦潦草草写出的一篇长短句,叹道:“今世今生,有我懂你。前世来生,想是再无人可解你的痴了。”
“既是痴,便不敢奢求有谁可懂。今生遇你,够了。”郑以青执起谷画白的手,感受着秋夜寒风中难得的温暖,闭上双眼。
“外面很冷,快回去吧。”
“不冷。”
“不冷也要回去。”
“我不想回去。”
“回去!”
郑以青索性将谷画白一把抱住,用唇赌了回去的话。
“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回。”郑以青低声说着,把头埋在了谷画白的胸口。
谷画白苦笑着,将郑以青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