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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泽背对着他道:“不用了,你不用回云家了。”
萧平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耳听得云泽用那种不带感情的语调说道:“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仆人,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萧平呆了呆。
想了一会,斟酌着说道:“十三爷若是生气,怎么罚小人都行,不要说这些气话。”
“我不是生气。”云泽转过身来,“你看我的样子像生气吗?”他的眼睛还是那么美丽,望向萧平的时候,也还是会让萧平心里一动,他的神色正经起来,他不再撒娇耍赖,不再是那副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模样,认认真真地道,“我是真的不想你做我的仆人了,你明白吗?”
萧平道:“没了小人,谁人伺候十三爷……”
“我身边伺候的人够多了。”
“小人可以保护十三爷……”
“我的武功比你好。”
萧平还想说什么,云泽打断道:“行了,你的卖身契我已拿到手,回头我让人给你拿过去,你现在自由了,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去哪都行,总之别再回云家,别再搀和风云堂和云家之间的恩怨,你现在就走吧。”
萧平仰天大笑,笑声凄凉:“走?我七岁进暗卫营,十九岁做你的暗卫,半辈子都耗在了云家,走,你现在叫我走,我又能走到哪儿去?我无父无母,无妻无儿,一生杀人无数,满手血腥,仇家遍地,天地虽大,却早无容身之处,十三爷,你让萧平走,就是让萧平死了!”
“死也不能回云家!”云泽寸步不让。
萧平的笑愈发苦涩:“好,好,好,云十三,你曾经为了使萧平活得更长久就发誓要长命百岁,你说过要一世待我如兄如长,如今这些都不算数了,难道就为我刺杀江风扬,你便这般对我?我不信你会如此,你若是这样无情的人,那天晚上又怎会与我……”
“住口!”云泽勃然大怒,神色惊慌。
萧平豁出去了,道:“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你明明可以杀死我的,你的武功那么好,你要是真有心反抗,怎会被我……”
“我叫你住口!你再说我就杀了你!”
萧平住口不言。
萧平不怕死,不过云泽不高兴,萧平就不说了,可是萧平又怕自己不说,便再无机会。他看得出来,云泽是真的要抛下他了,不是开玩笑。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云泽要这样做。
他提到了那件事,并没有在云泽眼中看到厌恶的神色,而是惊慌,这让他感觉到自己也不是全无希望。
他有那么多的话想跟云泽说。
以前他不敢说,现在他不忍说。
他看见面前的云泽急得眼眶都红了。
什么时候他让他的十三爷这么急过?
素来十三爷想让萧平做什么事,萧平就会去做,云泽若是恨谁,萧平就是自己性命不要也会替他杀了,云泽若是想要什么东西,萧平上天入地也要给他弄到手,云泽要是刺萧平一剑,萧平就心甘情愿让他刺,云泽要是杀他,萧平会觉得那是他最好的归宿。
什么时候萧平逼问过云泽,强迫过云泽?他一直都是让着他、宠着他、哄着他。他以极大的耐心去对待云泽,即便到了此刻,云泽要抛下他的此刻,萧平也不忍心说那些让云泽不高兴的话。
他不是软弱,他只是太喜欢云泽罢了。喜欢上一个人,再强硬的人,也变得软弱了。并且,还会变得卑微。
卑微是卑微,却不能卑贱。
他在十三爷面前已经卑贱得足够了,这一次,不能再像癞皮狗一样死缠着他,萧平终究不是个磨磨唧唧的小女人,萧平说到底还是个男人,所以他不能够求他不要抛弃自己。
阳光透过重重枝叶洒下来,在萧平身上透出斑驳的光点,云泽看见萧平站直了身躯,胸口的剑伤缠了布条,微微透红,萧平的眼神复杂,神色凄楚,连脸上那道疤痕都痛苦地扭曲着,云泽赶紧扭过头不敢再看,疾步向前走。
萧平在云泽身后直挺挺跪下,道:“小人伺候主子十年,想不到今日缘尽于此,从今后小人不在十三爷身边,十三爷要记得天冷添衣,记得用完毛笔后洗笔,王嫂灌汤包的做法小人放在十三爷书桌上,城东铁匠铺的三十把飞刀明日打完,小人不要了,就留给十三爷吧,还有,掇月剑是一门邪功,十三爷别再练了……”
云泽脚步一直不停,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
萧平依然跪着,絮絮叨叨说道:“……小人送给十三爷的秋叶笔洗,希望十三爷能还给小人。”还东西的时候,还可再见上一面。
云泽问道:“什么笔洗?”
萧平回道:“刻了‘平步亲云’四个字的那个。”
云泽不耐烦道:“行了行了,知道了。”
萧平道:“今日一别,后会不知何期,请受小人一拜。”
俯下身子,“咚”地磕了一个头。
再直起身子时,云泽已走得远了。
萧平跪在地上发愣,一直到再也望不见,才站起来。
云泽就这样走了,自始至终,云泽没问萧平为什么要刺杀江风扬,看来云泽也知道风云堂和云城之间的事,既然云泽知道,那么云泽准备怎么办?是帮江风扬,还是站在云城这边?老实说,云泽跟云城并不亲,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实则生疏冷漠,这也是萧平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他们之间冷漠得都不像父子。云泽跟江风扬倒是很亲近,生死与共,堪称知己,俩个人经常在风云堂里喝酒玩乐,有时候神神秘秘不知在谈什么,连萧平都背着。如果风云堂和云家起冲突,云泽还真不一定会帮云城。
无论云泽帮谁,萧平都选好了立场,他发过誓,不杀云城,誓不为人。
待杀了云城,萧平就去找云泽,与他一起退隐江湖。打定了主意,萧平也走了。身上的伤口很疼,一走路就会牵动伤口,但萧平不在乎,这么多年打打杀杀受了多少伤,这点小伤算什么,这一剑是十三爷刺的,他并不怪他,即便十三爷不要他了,他还是不怪他。
云十三,十多年的感情,你以为你说断就能断?你未免太天真。今日看似决裂,实则不然,且待日后……萧平恨恨地想,渐行渐远。
☆、第十六章
五月初一,夜,风云堂。
大堂内的闲杂人等都被清出,只剩下江风扬、尹忘川、唐逸,以及戴着飞鹰面具的飞鹰四个人在喝酒。
江风扬的伤已经好了大半,除了左肩还包着纱布,其余皆恢复如初,今日的聚会也是江风扬发起,把大家叫过来商议明天如何进攻云府。
江风扬看了看沉吟不语的尹忘川,急道:“到底怎么样,你到是说句话啊?”
尹忘川慢慢道:“我还没有想好……”
唐逸气得一拍桌子,喝道:“你还要想到什么时候,后天就是云城那老匹夫金盆洗手的日子了,我们三个约定明天一起杀进云府,偏你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尹忘川不慌不忙道:“我总得了解情况之后再下决定吧。”转向飞鹰,问道,“青云老弟,在下听说你与那云城有不共戴天之仇,却不知具体如何,可否告知一二?”
端坐在檀香木椅上的飞鹰道:“小弟的父亲出身于点仓派,姓薛名山,不知各位可曾听过?”
尹忘川惊道:“莫非是那人称‘剑圣’的薛山?一手‘掇月剑法’无敌于天下,后来却莫名其妙失踪的那个?”
飞鹰点头道:“正是,家父艺成后难逢敌手,深觉寂寞无趣,携家母隐居,隐居了两年,世人皆道他失踪,其实他是被人杀害了!”
尹忘川道:“是谁杀了他?”
“云城!”飞鹰咬牙切齿道。
尹忘川惊讶地问:“为何?听闻云城与薛大侠是生死之交,怎会杀害薛大侠?”
飞鹰冷哼一声:“只因家母貌美,云城狼子野心,下毒杀了家父,强抢家母做妾,又夺去了家父的《掇月剑谱》。那时家母怀有身孕,便没有自刎殉情,想着待孩儿长大后,再徐徐图之。”
尹忘川道:“那孩子就是你?”
飞鹰点头道:“没错,家母在我五岁那年中秋,与云城那奸贼吵了一架,云城失手打死家母,他以为一个五岁的娃娃不会懂事,就留我一命,却不知我什么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从我出生后,母亲就耳提面命要我报仇,我怎敢有片刻或忘?现在机会终于来了!”飞鹰激动起来,声音尖利,“我薛青云这些年来日夜苦练,忍辱负重,就是为了这一天!”
尹忘川没有被飞鹰的激动所感染,冷静地道:“薛兄,在下有一事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