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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叠枫嘴角微挑,道:“奇了,你哪里会在乎这么多。”
汪云崇撇撇嘴,伸手将南叠枫搂得更近一些,道:“我是不在乎,但是莫叔叔是你舅舅。”
南叠枫看着汪云崇,眼中星光摇曳。许久,才道:“迟早他都是要知道的,拖这一日两日的又算什么,何况,在这世上我也就只有舅舅这一个亲人,我也不想瞒他什么。”
汪云崇微阖上眼,点头道:“你决定就好。”
南叠枫抬手去抚汪云崇紧蹙的眉间,道:“舅舅这里反正来日方长,我也想早一些去百川山庄,把这些没头没尾的事情,彻底地弄清楚。”
密而急的大雨一夜未停。
汪云崇这一夜睡睡醒醒,竟是难眠了。
次日,下了一夜的雨停了下来,日光极亮,天色却是茫茫地一点也不清透,又白又厚的云一大块一大块地沉沉坠着,空气很是潮湿。
推开被水汽侵得有些微湿的被子,汪云崇睁开眼。自小在北方长大的他很不习惯这样潮湿的气候,虽不觉得热,但身上却总觉得像被汗黏湿了一般,极不舒服。
摸摸身边,南叠枫已经起了,而且想来是很早就出去了,身边那微微凹下去的床褥上一丝温度也无。
汪云崇侧头细细辨认窗外的天色,竟已是巳时了。
昨夜被南叠枫一通没头没脑的话,竟搅得自己一夜辗转难眠,脑中混沌一片,许是到快天亮时才睡着的。
汪云崇揉揉眉心,坐起身来。
梳理穿戴齐整,由着一个仆从领着到了昨日三人交谈的侧厅中,见南叠枫和莫润升已经吃过早点,正喝着茶闲聊。
见汪云崇踏进来,莫润升起身召唤婢女又上了热粥和几道小菜,道:“你可算是起了,我跟枫儿可在这儿等了许久。”
“嗯?”汪云崇不明所以。
南叠枫望向他,道:“舅舅说母亲就葬在附近,我想去看看她。”
并不想让莫润升等得太久,汪云崇就着点心匆匆喝了几口粥便放下了碗。
南叠枫并没有让太多人跟随,只让阿然一个备了些莫润升路上惯用的东西,剩下的一众仆从全都候在府上。莫润升认了这个外甥,南叠枫也就是莫府上的少爷,说话自然是管用的,一众仆从连忙纷纷点头,恭恭敬敬送到门口。
莫润升拄着上山要用的拐杖在旁看着,虽觉得自己这外甥要等汪云崇一起上山且不让人随着很是奇怪,但倒也是随他,待阿然备好了各种祭品,四人便往玉华山上去。
莫润离下葬的地方虽然不是很高,但总归是要爬山的,阿然一人背着两大袋的瓜果祭品和水囊,方刚绕了几个弯便已气喘吁吁,最后是汪云崇和南叠枫一人一袋接了过去,害得阿然一路上脸色尴尬不已。
莫润离的墓址并不如陵鹤子那般若世外仙境,但当几人靠近到能够清晰地看到墓碑上所刻时,南叠枫还是惊顿住。
墓石的第一行上,清晰有力的篆书刻着:宁门莫氏之墓。
宁添南,最后还是承认了莫润离。
莫润升看出他此刻所想,伸手搭住南叠枫肩膀将他徐徐引到墓石前,道:“我只有润离这么一个妹妹,你外祖父母早逝,润离小我七岁,几乎都是我照顾到大的。这个墓,是你父亲亲手立亲手刻的……不管怎样,你父亲既然立了这墓,总也算是我莫家的女婿。”
南叠枫听罢,也不顾地上全是碎沙乱石,就这么直直跪了下去。
一边早准备好跪毯的阿然一愣,慌忙就要把跪毯递过去,却被汪云崇轻轻拦住。
南叠枫心中百感纠杂,忽然觉得自己本来应是不该来此世间的生命,却因父亲阴差阳错的误入深山和母亲锲而不舍的固执而降生。
这到底是错误,还是注定?明明很相爱的人,却总是相守不了终生,错缠姻缘的人,却离奇地有了一个延续在这世上的骨肉。
南叠枫深深叩首,眼角滑出的一颗泪随着埋头的动作融进土里,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父母而流。
依子女之礼奠酒奉好祭品,莫润升也念念有词地拜了几拜,最后换过汪云崇,按晚辈之礼叩首。
燃完香除过杂草之后,南叠枫再向墓石磕过三个头,答应今后定会时常过来。莫润升直起腰,将已经腾空的布袋竹篮都交给阿然,道:“你拿着这些东西先回去罢,我和少爷有些话说。”
阿然上山时就见识到了自家少爷和汪云崇的厉害,拿着那么重的东西一口气上到半山腰竟还面色如常,连喘气都不曾喘上一口,老爷交给这两人,自然是一点问题没有,于是连声应了几句,转头下山去了。
南叠枫和汪云崇却是心中奇怪,本来南叠枫不让太多人跟来就是想向莫润升坦白他二人之事,但莫润升此时却赶开了阿然,这是什么用意?
南叠枫抖抖衣摆起身,向莫润升道:“舅舅有什么话还要遣走阿然?”
莫润升看了看汪云崇,道:“正好,你来做个见证。”不等汪云崇反应,又向南叠枫道:“这是家族大事,虽然我们莫家现在人丁不旺,但有下人在总是不好。”
南叠枫挑挑眉梢,露出询问神色。
“舅舅我十七岁成亲,虽然你舅母去世早,但妾室也未断过,可是……却是至今膝下无子。”莫润升叹了口气,道:“你虽是外姓,但你父亲是流落孤身,而且现在你又回来了,亦算是我莫家的人。所以……这莫家今后的所有家业,都要靠你来继承。”
南叠枫瞪大眼睛。
莫润升摆摆手,道:“这么大个家,就只剩你我舅甥两人,我们之间也不要讲究那些个客套了,把这家业营续下去,对得起列祖列宗才是真事。”
南叠枫微微蹙起眉心,终于明白为何莫润升要赶开阿然,原来竟是要在他母亲的墓边引出这么一个关乎莫家将来的话来。看着莫润升语气严肃神色凝重,南叠枫本来打算好的一通话尽数咽了回去。
汪云崇也怔了片刻,问道:“莫叔叔是想让枫接管莫家的生意?”
“嗯,”莫润升点了点头,道:“昨天聊的时候枫儿不是说过现在也正管着茶坊么,既然有这么个底子,这生意上的东西都差不多,无非是数目大些而已,枫儿学起来想必很快的。”
“……什么时候开始?”见莫润升完全错会自己意思,汪云崇哭笑不得。
莫润升向南叠枫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唉,舅舅岁数也渐大了,润离和你父亲那几年我也煎熬得很,落下了不少病根,现在身子上毛病也是一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见润离去了。你越早接管,我也省些心思,到时候也好跟润离交代。”
“可是我……”
“你若是不习惯这里,也没关系。”莫润升打断南叠枫,道:“我们家在京城也有布匹生意,店铺就在城东,生意很好,你若是愿意呆在京城,咱们就在那里置个宅子,看管生意也方便。”看了看南叠枫神情,见他面有难色,皱皱眉,似是作了什么决定,许久才道:“也罢,今后你娶妻生子,姓莫也好姓宁也好,只要把这家业能传下去,也就行了。”
听到“娶妻生子”四字,南叠枫身子微微一颤,垂下眼来。
他自小由师父抚养成人,近二十年来心无旁骛地学武,经营长清居一是对茶颇为喜好,二是出于生计,至于生意之类,全然是没有想过的。莫说是家业、继承、接管,甚至连父亲母亲对他而言都是极为陌生的词,而这些在他人生之中空白了二十年的词却一夜之间尽数跳到眼前,要他承担一切。
“舅舅,”南叠枫抬起眼来,星斗一般璀璨的眸子直视着莫润升,道:“我要接任百川山庄庄主的。”
莫润升脸色沉了下来。
昨日舅甥两人方刚相认,互叙了这许多年的过往之后已是月过中天,虽然莫润升已经知晓南叠枫是由陵鹤子教养长大的,但关于百川山庄庄主一事,不知是无暇再谈还是两人有意绕过,却仍是意见相左。
“我说过了,你不能去。”莫润升道,“你母亲天上有知,也必不会高兴的。”
南叠枫轻叹一口气,背过身,慢慢走到莫润离的墓前,道:“当年母亲要上小五台学武时,舅舅可曾这样阻拦过她?”
提到这一切纷乱的起始,莫润升富态的脸上露出一丝老态,道:“阻拦是阻拦过,可是润离的那个脾性……唉,若知道出门学个武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就……”
“那舅舅认为,”南叠枫道:“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