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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得惨白。烈风看他神色,心中更是确信了几分。道:“听说,这六年里,你一直都待在一个叫芳草阁的烟花之地?”
秦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听不懂他说的话。美丽的眼眸流露出一股凄凉与无助。
烈风的心微微颤抖,却狠心道:“以秦轻的样貌,想必是当中翘楚。”
秦轻咬住下唇,没有开口,他的眼神却变得异常陌生,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相干不认识的人。
烈风怒道:“为什么不说话?默认么?”说着俯身下来,捏住他的下巴,嘲讽道:“我还不知道秦轻的价码,是多少呢?”从衣襟里掏出一叠银票,扔到他面前:“这些够么?”
一张张白纸如秋风扫下的落叶,萧瑟地纷飞飘落。秦轻缓缓伸出手,捡起。半晌,他嘴角勾勒出一道凄艳的笑痕,秋水眸光冰凉而绝望。
“我的身价再高,总高不过烈家庄的藏书阁。”如愿以偿地看着烈风那张充满戏谑的脸瞬间阴沉下去。
“好好好……好!”烈风盯着秦轻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上前揪住他的头发,重把他摔回地上,又朝他身上狠狠地踢了几脚,叫道:“那我们就先来算算旧帐。”
他出手向来不知轻重,秦轻俯在地上,头皮和背上都火辣辣地痛,五脏六腑像是翻转过来一样,更是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天下的烟花场所,规矩都是一样的吧。”烈风站在他身后,英气的眉目因愤怒笼罩上一层阴霾,他左手击在右掌上,喝道:“来人。”门外立即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很快便到了门口,一绿衣丫鬟推门进来,笑嘻嘻道:“少爷有何吩咐?”她顶多不过十六七岁,身材娇小,玲珑有致。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如小鹿般灵动。声音娇嫩欲滴。
烈风缓缓踱到秦轻跟前,一字一句道:“接客前,总要沐浴更衣吧。”
接客……
秦轻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吩咐下人准备来热水,烈风把他扔进浴桶里,便摔门而去。
那绿衣丫鬟在一旁细细打量他,然后挥手摒退了其他人。
“水是烧开不久的,你不烫么?”她奇怪于他的无动于衷。
秦轻茫然地抬头,墨黑的眸子黯淡无光,全没了往常的神采。
身上,如火炙,如刀割,如针刺。可一颗心却已经痛得麻木。
她又问:“公子叫什么名字?我叫依秀,少爷唤我小依。”
秦轻没有反应,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微微点了下头,道:“秦轻。”好像依秀的声音此刻才传进他的耳里。
他生就美貌,如今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丝毫没有影响什么。依秀心中大不忍,却又不敢违背烈风。犹豫了半天,终于伸出手来,轻柔地脱掉秦轻的外衣。
秦轻身子一哆嗦,头向后仰,整个人都沉进水里。
依秀并不了解秦轻,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美丽的人。但服侍烈风许多年,她却深知少爷的脾气。烈风是个孩子气颇重的人,心肠远没有拳头来得狠毒。依她往常的经验,少爷对开罪他的人,最多是大动干戈教训一顿,事就算过去了。眼前这个人若不是大大得罪了少爷,少爷决计不会如此对待。更何况,少爷也是个惜花之人。依秀在心底默默盘算该如何是好,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溜了过去。等依秀回过神,发觉不妙的时候,秦轻已经在水底闭过气去。
依秀大惊,托住他的头,扶出水面,大叫:“来人,快来人……”
几个家丁闯进来,一起手忙脚乱将人抬到榻上。秦轻双目紧闭,全身肌肤滚烫,脸上因闭气太久,竟隐隐透出了紫。依秀急得一颗心砰砰直跳,叫道:“快,去把池先生请来。”她虽是烈风跟前最得宠的贴身丫鬟,但秦轻身份特殊,若在她手里出了事,莫说庄主,便是烈风那关也难以交代。想着手上也不怠慢,取来毛巾拭干他身上的水渍,才发现他前胸腹部间竟淤青了大片,在一身雪肤的映衬下,尤显触目。
不多时,池一正随家丁匆匆赶来,一见秦轻的脸色,便暗道不妙。从医药箱取出人参片,撬开秦轻的嘴,让他含着。
依秀在一旁急道:“池先生,他是溺水。”
池一正摇头道:“他根本没溺水,昏迷是因为他高烧不退,又受内伤,心脉衰竭。”
依秀惊得脸色发青。
池一正取出金针包,掀开锦被,在秦轻的心口附近施针。依秀心惊胆战地立在床头,紧张地盯着秦轻的脸。不知过了多久,池一正吁了口气,收针净手,起身走到书桌前,坐下。一梳髻小童在研墨,准备纸笔,以供先生开药方。
依秀道:“先生,秦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池一正饮了一小口茶,道:“暂无妨。”
依秀知他医术高明,否则庄主也不会苦心将他留在庄内多年。但又不放心道:“先生,秦公子先前确实是在水中晕过去的。你怎说他不是溺水?”
池一正道:“此人水性极好,多年前我曾亲眼见过他潜入深潭救人。”
依秀恍然:“原来先生早就识得他。”
池一正长叹一声,提笔开方,不再说话。
依秀知趣,不再追问。待他开好方子,接过,转身嘱咐一人去抓药。池一正走时,留下那一小包人参片,交到依秀手里,道:“这是上好的千年人参,用以吊命固气最是有效。他情况不是很稳定,受不得刺激,你看紧些,一有不对劲,立即给他含了参片,再差人来找我。”
依秀见他神色凝重,郑重道:“是,有劳先生了。”
烈风因为秦轻的一句话,暴跳如雷。留下依秀,独自一人跑去凤纤楼。凤纤楼是当地最有名气的青楼,里头的姑娘几乎个个都曾红极一时。但烈风每次去都不敢张扬,他母亲烈老夫人于四年前过世时,留下一条遗训——凡烈家子孙,一生不得踏入青楼半步。烈风无视这条遗训,并非他不孝,而是因为他有自己的见解。烈风十四岁那年,一次胡闹,跟着几个少年溜进那凤纤楼去瞧新鲜看热闹,机缘巧合下认识了这里的红牌姑娘,素烟韵。
许是真的有缘,冷若冰霜的素烟韵待烈风,竟是怜爱有加。两人交情匪浅。烈家人丁不旺,只有二子。烈霆年长烈风许多,性情严厉。烈风生性顽劣,平日免不了要被他教训。自从父亲烈成川去世后,烈霆对待年幼的弟弟,更是威严如父。长久下来,烈风苦不堪言。素烟韵则是个温柔随意的人,烈风在她面前完全不需要顾忌身份言行举止,每每一到兴头上,他就嚷嚷着要结拜。素烟韵虽出身青楼,却是个识大体的女子,知道身份有别,对他的说辞从来是一笑置之。
烈风一进来,就直奔素烟韵的房间。也是他任性惯了,否则这里的房门岂是可以随便撞进去的?烈风推门唤了两声:“素姐姐。”却没人应。见桌上摆放着一瓶女儿红,便坐下自行喝开。
过了一会儿,素烟韵的丫鬟小兰进来,奇道:“风少爷,您怎么在这?”烈风因遗训在身,不便公开身份。素烟韵是解语花,答应为其保守秘密。
烈风心中烦闷,也不抬头,没好生气地说:“我怎么就不能在这?”
小兰见他脸色不好,吐了吐舌头。素烟韵进来,正好听见,打趣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风大爷发这么大脾气呀?活得不耐烦了?”
烈风苦恼地拉长声音道:“好姐姐,你就不要挖苦我了,我都快烦死了。”
“是是是,那说正经的,你这是为了什么烦呀?” 素烟韵走过来,笑道:“我倒奇怪了,以令兄的本事与手段,这世上只怕还没什么轮得到二公子您来烦恼的吧?”
烈风自顾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恨恨道:“我就不信奈何不了他!”
素烟韵奇道:“谁呀?瞧你这咬牙切齿的模样,像跟他有仇似的。”
烈风冷道:“说到我跟他的仇,那可大了。”
素烟韵善于察言观色,看他神情,又听这话说得不像气话,正打算开口询问。烈风却放下手中的酒杯,转过头来,正色道:“姐姐,青楼里的人,是不是都要陪客上床?”他是孩子心性,想到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问什么,全然没有考虑问的对象是否妥当。
素烟韵微微一笑,倒也不介怀。想了想,认真答道:“会沦落到青楼的女子,是这样的。”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命运所迫,却是无能为力。
烈风满脸通红,支吾了一下,扭捏道:“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