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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了清喉,水依依款款坐回床边,柔和悠扬的曲调逸出芳唇,回荡在“心苑”的每个角落。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汗,夜阑珊,怕人寻问胭泪妆欢。
瞒瞒瞒。”
“难难难,好一个‘晓风干,累痕残’,真个是‘欲笺心事,独语斜栏’呵……”
月已过西山,风吹得更劲了,屋子防腐四面透风,寒气直望屋里窜,果真是……“依依姐,天晚了,你回去歇着吧。”
水依依又怎肯在这个时候离去。明知他已经……宁肯强言欢笑陪他到最后,哪能将他一个人丢在这个地方独自等死呢?
“无妨,我不累。反正也是一人无眠至天明,什么时候睡都一样的。我……我陪着你好了。”
“可是……我想睡了……好累……心口也好痛……依依姐……你走吧……我不要……你看着我……死……”
整个身体被剧烈的痛苦撕扯着,一波又一波的痛潮水般铺天盖地地涌来,疼得他几欲晕去却始终情形地品尝着接下来又一阵的痛苦折磨。
心口骤然强烈鼓动着,像是要涨裂开了,却每次都差了一点,只能不停地捂着胸口,不住地呕着鲜血……
突然间,胸口如遭冰锥猛刺一般,身子顶受不住地一震,暗红色的血块泉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和被褥。
他的生命……走到头了。
“小姐,小姐!”
门外高喊着气喘吁吁跑进来的丫环显是刚从新房那儿回来,水依依在她身后寻找着丈夫的身影,去只见到空荡荡的院子。
“庄主呢?他没来吗!你没告诉他晴阳的情况?”
她一把抓住丫环厉声质问道。
“说了说了,可管家硬说庄主歇下了,不让进去。还说……还说有什么事都等到明儿个再说。”
明儿个再说?
凄凉地瞧了眼不住呕着血的苍白人儿,她的心里顿时一片绝望。
莫说是明儿个,看晴阳的情形,连这一时三刻等不等得了都是问题啊!
那血……一直都在流啊……
当机立断冲出院子夺门而去,水依依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丈夫请过来。丫环请不动你,我总行了吧!
“你照顾好公子,我去请庄主!”
“依……姐……别……去……”
朦朦胧胧的意识中只听见什么“不来”之类的话语,心下早已经清楚了。哥哥是不忍心亲手杀了自己,却也不能对不起靳家死在自己手上的两位先祖,所以才干脆避而不见的吧。
从今望后,他再也不必为难了;自己几年来夜夜为伴、萦绕不去的恶梦也可以结束了。
“……哥……对……不……起……我……我……先……走……”
抓紧了胸口衣裳的手忽然间无声无息地垂了下来,饱受煎熬的身体也再不会感觉到痛了。平凡无奇的容颜若除去了那骇人的血迹,竟能看见他出奇平静安祥的脸庞。
只有血……还在沿着唇角、颈窝往下淌。
“啊——!来人哪!小公子……小公子他死了!小公子死了!!”
从没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的小丫头吓坏了,没命似的冲了出去,尖叫声几乎传遍了整个“靳眠山庄”。
径直朝着新房飞奔而去的水依依像被雷劈中了似的僵在半路动弹不得,身上染满了晴阳的血的衣服尤其怵目惊心。
她错了,她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晴阳的,明知他已经快不行了,她干嘛还想着要把庄主请来见上最后一面而把他一个人丢在那儿呢?
其实,庄主若还在意晴阳的话,喜宴也不会变成丧事。是她想错了呀!
“晴阳——”
深沉的夜,在乌云的缝隙中探出头来的月娘温柔地把光透过窗户照进寂静的房中。
现下的“心苑”已是没有了主人的“心苑”,本可以活得久一些的稚气少年在兄长结襟大喜之夜燃尽了生命最后的烛火。
他闭上了眼睛,明明死得那么痛苦,那么不堪,他仍安祥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未了的憾事了。
但……真的还有……
撇下新婚的夫人独守空房,默默躲在“心苑”外守候了良久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靳晴阳临终前最想见的人。
隐身在暗处的他什么都听见了,听见了晴阳对水依依的托付,听见依依为他而唱《钗头凤》,听见他临终前挣扎时痛苦的喘息。当时真有股冲进去再见他一面,安慰他,让他了无遗憾地离开人世的冲动。
然而,身体却怎么都不听使唤。双腿像被灌了铅似的沉重,他只能听着,无言地听着,一直听到丫环跑出去的那一刻,他又听见了,那是晴阳的死讯。
晴阳他……终于还是离开了这个令他难过的世界,离开了让他流泪的自己。
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兄长!救了他又弃他于不顾,美其名曰关心他,又在不停伤他的心。到了最后,竟连去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果真如晴阳所说的那样,懦弱、无能,根本支撑不起“靳眠山庄”,到土来还要由被自己刻意忽视的晴阳在撒手人寰之前为他安排好将来的一切。
昂藏七尺的身躯矮了大半截,贴着墙蹲落在了角落中的靳蕴阳把头深埋在了手掌中,无声地低泣着。
“……等一下!你是什么人,怎么可以乱动小公子!”
惊动了全庄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后折返回来的小丫环却看见了一个以前从没见过的人把刚刚死去的小公子抱了便要离开。她下意识地要阻止,却又不敢毛纺那个看上去好高贵的陌生人。
男子并不理睬她,更对慢慢涌来的一大群人视若无睹,径自优雅地踱至门外,既不转身也不回头。就在谁都猜不透他想干什么的时候,他却意外地开口了。
“靳蕴阳,天雅又有什么过错呢?即使他是杀了你的亲人的凶手,那也无非是听命于云嘉仪。难道他的母亲不把他当人看待,只当作杀人机器使用之外,连你也只看得见弑亲之仇,忘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之谊了吗?”
不等靳蕴阳开口辩驳,从来就没有把靳蕴阳放在眼里的男人轻声道:“你不珍惜他,所以,我来带他走。即便只是一具尸体,我也不会留给你去作贱的。他也无非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这样死了,实在太可怜了。”
躲在暗处的靳蕴阳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挡在男人面前的他眼神中传达的是他在靳晴阳面前没能来得及传达的后悔。
“请你把他留下来!”
男子眼中闪过一道讥讽的笑意,明显的对他的豪言壮语不屑一顾。
“把他留给你?留给你做什么,作贱吗?让你提着他的头颅去祭奠你的先人,还是把他交给所谓的正义之士鞭尸泄愤?靳蕴阳,我不相信你!”
“胡说八道!我怎么会这么做!”
“你会!”
突然间压抑不住的怨愤爆发了出来,男子俊美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阴狠而残忍。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是怎么离开人世的。孤零零一个人大口大口地呕着血,没人能陪着他,没人能帮他……甚至——没人能在那时候帮他一把让他少受点苦,安然瞑目。说呀!那时你在干什么?躲在门外向你的先祖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可以闭眼了,他们的仇人已经死了吗!你可曾为他着想过。他只不过盼着在临死前见你最后一面而已,连这么微末的愿望你都吝于为他实现,何况是……是在众人所迫之下,只怕你会早早将他的尸身双手奉上任人□吧!”
靳蕴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是一言不发。
他差点儿就反驳了,差点他就想说“我不会!我不会让人再欺负晴阳!”,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那人说得对……他会!他该死的会啊——
如同被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塌下肩头,任由男人抱着满身是血的晴阳从他身边走过,从容离开。他连抬头看一眼晴阳削瘦的面孔的勇气都没有。
难怪,难怪晴阳会把自己和这“靳眠山庄”托付给依依,他早已料到了这一层,料到了自己如果失去了他便是个废物,会很快便一无所有。
晴阳……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不屑于理会那个虚有其表的“庄主”,男子故我地往竹林幽径处走去,与水依依擦身而过,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向她致谢。
“多谢你为他唱了哀歌,靳夫人。”
泪终于自腮边滑落,水依依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痛哭出声。
她感喟晴阳死得不值,也悲愤丈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