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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随意即可,”苍辰顿了顿,可能是在朝廷里待了半年多的缘故,差点把“孤”字说出口,“……在下只是来听曲。”
娇娘抚起琴来,一曲《青阳度》便可知她的技艺是宫廷伶官的水平,而且还是上等的,尔后她又弹奏了几支名曲,其琴艺都不显自彰,即使是一曲普通的《念奴娇》,也能被她弹奏得回肠荡气。然而,当她弹唱《子夜歌》时,苍辰却觉得后背一阵阴冷。
是白冥刀,它又凭空冒出了一股煞气。自出行以来,苍辰用灵力把它藏在身上,可是最近几天它时不时地就会煞气暗涌,苍辰觉得它也许是需要有人来安抚的。
刀剑之属,向来与杀戮有关,长期不拿出来磨砺也是会寂寞的,何况这是一把煞气极重的刀,年限又不止几百年,恐怕早已养成自己的灵魄了。
浅唱低吟的是清商辞曲中著名的《子夜歌》,娇娘却想起昔日的文媱公主。她很小的时候就留在了公主的身边,她还记得公主曾说过:“子夜与她的良人原本就不能长相厮守,纵然结为眷属,最后还是郁郁而终,鬼歌子夜,她这又是何苦呢?娇儿,倘若是你不能与心上人在一起,你还会选择他吗?”
娇儿的回答很天真,她那时还是豆蔻年华:“公主,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和喜欢的人分离。”
“哦?”公主很意外她的回答,她们年龄相仿,可她却不是这样想的,“如果是我,我宁愿一开始就选择离开,宁愿暂时辜负了她,也不愿让她郁郁而终。”
娇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把盘中的梨酥切好,放在公主眼前,不过,公主与她姐妹情深,自己又不能全吃了,照例会和她分着吃。
那时,她就认为梨酥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直到现在亦然。
主仆二人一向关系甚好,相处得久了,无论喜好、口吻,都很是相似,而且两人都擅长音律,必然是高山流水,只不过等级尊卑不同,举止与礼节不同罢了。可正是因为身份的天渊之别,最终还是会渐行渐远。她们都在到变得成熟,公主的少女姿色愈发动人,而娇儿也出落成一位美姬。
也就是七年前,二人都是碧玉之年时,胥、淮两国联姻,文媱公主成了淮国的皇妃,至于娇儿,公主不忍她独自留在宫里,却也没有把她带走,而是把她送出了宫。
也许,是不想让她沾染春深闺怨吧。
可是,没有了琴筝的和弦,失去了多年的知音,弦断有谁听?
夕暮,娇娘独自坐在闺房的藤椅上,烛光透过屏风也能看得清楚。
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后,小二在屋外道:“掌柜的,今日那位客官想见您。”
那位客官……娇娘想了想,应道:“哦,请他进来吧。”
苍辰走了进来,坐在另一张藤椅上,从袖筒中拿出一瓶药膏,说:“这瓶伤药,在下就送给姑娘了。”
“多谢公子挂念,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娇娘莞尔一笑,瞬间又褪去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平静,问,“小女子娇娘,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凌子虚。”苍辰的声音低沉柔和却莫名的透着力度,单是报上名字就已经显出几分器宇。
灵虚是他的表字,那还是因为他十七岁那年出征边疆,逢战必胜,最后以五千人马平定了匈奴几十万大军。父皇第一次对于他完成的任务如此满意,不禁想起千年前卫国的大司马苍子虚,便决意给他取表字灵虚。即使朝中有人认为灵虚乃天之意,对圣上不敬,可他是圣上,是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天子,他定下来的事还没有人能阻挠得了。
娇娘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想找出点话题,于是有些惋惜地叹道:“只是手划破了而已,可惜那琴弦了,奴家本还想弹一支素商曲。”
今日她在弹奏时,琴弦突然断了,她的玉指就被划破了一道血口,好在不深,早已包扎过了。
苍辰不动声色,背脊却又是一凉:“姑娘弹清商曲的琴艺也很精湛。”
“清商曲……相传是吴地的妇人子夜所作唱辞,还有一位书院先生为她作的曲,那位先生的素商曲奏得极妙。”一提到音律,娇娘就忍不住呢喃道,仿佛又回到从前,与公主讨论律吕调阳,已经很久无人与她谈论这些了。
屏风后,烛光不禁晃动了几下,苍辰明显感觉到一股寒意,不过他已经习惯了白冥刀的存在。倒是娇娘,她似乎察觉到烛火刹那间的异样。
但她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再留苍辰。
入夜,在微蓝的月光下,她醒了过来,走道屏风后,就是内室,烛火依然明亮。
她拿出那个承装着胭脂、饰物的木匣,用水玉簪刻有雕饰的一端放入锁芯,严丝合缝,轻轻一转,锁开了。
在一些精美的玉饰、菱花镜下,是一封信纸。撕开,拿出信函,看过,再点燃一根早晨未点燃的白烛,烧掉。
随着灰烬的湮灭,她的泪也流尽。
看了一眼旁边的水玉簪,那是她们分别前,公主赠与她的。如今,淮国皇妃文媱,已殁。
这枚白蜡,不仅仅是烧掉了一份信函,也是在为那人垂泪。
子夜,苍辰暗自回到了那间闺阁,走进内室。娇娘躺在下塌上,凝重的血色从喉管处浸染到地上,与白色的烛泪溶合。她的手中握着那枚玉簪,安放在胸口,水玉音浸了血而清晰地透出一行字迹。
子不与共,吾宁逝。
苍辰料到她烧掉的那份密函是什么内容,对他而言也并不重要,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木匣最下面那封新密函才更有意义。
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上,微蓝的月又被流云遮住,苍辰稍微凝眉,白冥刀的怨念越来越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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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最后一点纸屑燃成灰烬,苍辰悠闲地躺在床榻上,心里却没有那么闲适。
目前,胥、淮两国的气象太平,但胥国这边要随时准备抗击胡人,淮国需要抵御苗疆的势力,两国的边疆都不怎么太平。而苗疆似乎能令淮国头痛很久呢……
苍辰合上了眼,他想等到天亮就出发,这次是直接去莱州与葛楚他们会合。
一股阴凉的风吹进房间,窗棂吱呀作响。
苍辰坐起身,那白冥刀的戾气真的又重了几分,他只好解开封印,把它拿了出来。
冰凉的刀就躺在他的手心,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如果将它拔出刀鞘,那锋利的刀刃将会怎样的青霜闪烁。同时,他也觉察到这刀中的魂魄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怨恨。也许是杀戮之事做得太多,亦或是很久没饮过血了。
苍辰不禁想到秋原川,那个人,似乎和这把刀很像。
白冥刀在他的掌间震动了几下,刀身与刀鞘擦动,铮铮作响,他握住刀,令他措手不及的是,白冥刀突然自行抽出刀鞘,从窗口飞出。
他赶忙追了出去,没过多久就踏在了刀身上,但是,他控制不了这把刀的行进。看了看星象,他应该是在往莱州的方向飞行,然而,白冥刀只是路过莱州,继续向东。
白冥刀由于带着怨念,疾速飞行,而且非常不平稳,好在苍辰还能随着它的移动平稳地站在上面。
最终,白冥刀犹如流星般坠落在一片海雾溟濛的陆地上,苍辰并没有跟着它坠落,而是提前落地,等到准确时机,手中的刀鞘一出,白冥刀正好收入鞘中。又伴随着几下颤动,白冥刀便平息了。
暂且不管这是个什么地方,苍辰先找到一块巨大的礁石,跃上去,把白冥刀放在一个平稳的地方,然后拿出一张符纸,用食指画了一道符,贴在了刀身上。
这道灵符中有一只安神的灵魄,刚在那一路上,苍辰想过了,如果让白冥刀回忆起它留恋的事情,或许还能好一些。
天已经亮了。虽然这里海雾很重,云很多,海天之间几乎是白色的,但还是能有日光从云层间透过来。过了不久,几只白鸥在海面上盘旋,它们在捕鱼。
不过,苍辰看得出这些海鸟是有灵气的,可见这里不似仙境,也是个钟灵毓秀的地方。
白冥刀安静了下来,灵符中温柔的灵魄使它陷入沉睡,梦回千年前的临安。
朱夏,江浙一带的雨水颇为频繁,这让第二次来到周国的苍子虚深有体会。更何况,他没有带伞。看着来来往往撑着油纸伞的行人,他只能站在短亭下避雨。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即使是雨天,这短亭下,仍有送行与离别的人。这样就令他想起了《哀江南赋》中的那句:十里五里,长亭短亭。饥随蛰燕,暗逐流萤。秦中水黑,关上泥青。
未几,又有人来折柳送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