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樟耍瑸F衍不由得意。再看那北疆鄂布克的首领,虽同为蛮夷,倒长了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孔,笑起来左边脸颊还有一个酒窝。
勒尔扎班江淡金色的眸子扫视一圈侍立在皇帝两侧的官员,问道:“如何不见陆庭年陆将军?”
濬衍微微皱眉,这番邦头子没说两句话便问起哥哥,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遂不搭腔,只道:“两位番王和诸位使臣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今日朕在宫中赐宴,为大家接风洗尘。”
再说陆庭年,打那日起,他竟真的没有再进宫,只匆匆交代了刘书楠几句,当天便出了京城,直奔百里外的皇陵去了。策马上了天道,进了石牌坊,再穿过蟒山虎峪,便是有重兵驻守的陵园正门了。他看着蜿蜒连绵的红色围墙,平日里被喧嚣掩埋的回忆突然如杂草般疯狂滋长开来,死死堵住了他的喉咙。
如今负责皇陵守卫的,是旧时濬尧身边的大内侍卫总管,看来人是庭年,待他解剑下马,双方见了礼,便放他通行了。
庭年步入陵园,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拜过历代先帝牌位,才到了濬尧的陵寝前。没有单独的石像生,没有碑亭,连方城、明楼都不似其他陵寝高大,简朴得不像是帝王之墓。庭年凄然一笑,心想:这倒真是符了濬尧不喜奢侈铺张的性子。他绕陵寝一圈,最后停在地宫前,道:“濬尧,我以后便都在这里陪着你,可好?”回应他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飒飒声响。
陆庭年竟当真在皇陵中住了下来。陵园内建有行宫,供祭拜的皇族和官员歇脚用,他就近寻了处配殿,晚上与陵卒挤在通铺上,白天便去山脚下的镇子里买两坛酒,坐在濬尧陵寝外的明楼里,边烫边喝,偶尔兴起也唱一段荒腔走板的小调,或与无事的陵卒比划两下拳脚。任衍衍在宫里折腾得鸡犬不宁人人自危,他却在此处将日子过得静默如流水。
无数朦胧过往在断裂的时光里颠簸蹉跎,他看到年少的濬尧,意气风发的小太子与自己月下倾觞,谈吐间那样阔气,仿佛所有的未来都可以被预期,接着又变成他缠绵病榻时一张惨白暗淡的脸孔,问:庭年,你爱我不爱。忽而是衍衍落在自己唇上的吻,然后便是那孩子哭的笑的、跑的跳的、淘气时尖叫的、撒娇时依赖的……所有面目的濬衍汇聚成一个圆,将他困在其中,怎样转都是无所不在。他终于明白为何濬尧当初会避开他的吻,终于明白他临终前那欲说还休的表情,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爱他不爱,可答案却让他觉得即便日后下了黄泉也无颜与之面对——他亏欠濬尧的,竟是怎样都无法弥补偿还。
浑浑噩噩便是月余,直到有一天秦嘉朗终于找上门来。
原来那勒尔扎班江说自己与陆将军不打不相识,也算相交一场,见不着他竟不肯罢休,濬衍虽然伤心难过,可一个多月没见哥哥了也万分想念,干脆顺势骑驴下坡,着人宣庭年进宫。可刘书楠找了几天都没找着人,翻遍了丞相府、将军府,连那烟花之地都命人探查过一番,这陆大人却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无法之下之得找秦嘉朗商议对策。秦嘉朗只不过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他人还真是在这里。
庭年酒意正酣,跌跌撞撞地寻摸出一个杯子,倒满与他,大着舌头问:“你不在京中,却为何来了这里?”
“自然是来寻你。”秦嘉朗没好气,夺过庭年的杯子,道:“勒尔扎班江来了,吵着要见陆将军,皇上宣你进宫。”
庭年嗤嗤一笑,道:“原来是老朋友来了,要见,要见的。”说罢干脆捧着酒坛子灌起来。秦嘉朗再劈手夺过。庭年衣襟湿了大片,愣了一会儿,才佝偻着背,将额头抵在石桌上,道:“嘉朗,我去向皇上请旨,日后便在这守皇陵,日日陪着濬尧,可好?”
嘉朗将他提起来,一把掼到地上,骂道:“陆庭年,你在说什么疯话!喝醉了就去睡觉,别在这装疯卖傻!”庭年也不言语,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又去找酒坛子,嘉朗也不再客气,直接将人一路提到地宫门口,道:“陆庭年,你以为濬尧愿意看到你这幅鬼样子?”
庭年倚着围墙,滑坐在地上,手臂遮着眼睛,却没挡住汨汨而下的泪水。濬尧驾崩后,他第一次为他落泪,为的却是从不曾爱过他。秦嘉朗何曾见过他如此颓丧的摸样,一瞥之下甚为触目惊心,干脆也一并坐下,问道:“你……与小皇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庭年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坐了半晌,又给这倒春寒的皇陵阴风一吹,酒也醒了七八成,在秦嘉朗面前也没什么不能说,于是道:“ 那孩子,他说他喜欢我。”
“那你呢?难道不喜欢他?”
不喜欢?怎么会不喜欢?他十年间身不由己,心为形役,出了腥风血雨的战场,又进了纷争不断的西域诸国,没一刻得闲,鸡飞狗跳的热闹,苍白又荒凉。只有在濬衍身边,每一天才充实丰富起来,才时时觉得有温柔的潮水漫过心房,那颗苍老的心又重回年轻,安宁自在,躺在那里畅快地呼吸。
“我大概……是真的爱他。”
嘉朗闻言,一点儿也不惊讶,从知道庭年将那黄玉夔龙佩送给濬衍起,他就隐隐感觉到会有这种可能。心爱之物必赠心爱之人,这是陆庭年雕刻那玉佩时说过的话,那寄托了陆将军满腔情思的玉,没有成为陪葬品,却转而挂在了濬衍的腰间,就足够说明问题——在庭年的潜意识里,濬尧是兄弟,是知音,两人相伴相惜,却非他心爱之人。
庭年又道:“嘉朗,你不知道我有多憎恨厌恶我自己,我管不住我的心。我曾一直以为,我是为了濬尧活着的,他身上系着我所有的向往,所以为他战斗生死,为他开疆守土,为他才愿意留在衍衍身边,可事实上……”这些全部都是假象,爱上濬衍才是他的宿命,这宿命如细密的网,铺天盖地而来,他做尽困兽之斗,最终还是不得不束手就擒。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并没有多少时间给你犹豫,爱就爱了,何必拿捏姿态?若濬尧活着,必定也不愿见你如此。再说,那可是濬尧的宝贝弟弟,你欺负他,只怕第一个不饶你的,就是濬尧。”秦嘉朗见他不说话,也知道他一时还过不来那个劲儿。也是,一下子颠覆了十多年的认知,放谁身上都不是容易接受的事,只是眼下若不能带人回宫,只怕又要出乱子。秦嘉朗搔搔后脑勺,道:“你若还需要时间在这里想清楚,我也不拦你,我就是得告诉你,三天后皇帝要陪同两位番王往高山围场春猎,若你的小老虎给那西域野狼吃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狩猎?”
“嗯,勒尔扎班江闲不住,天天花样百出,折腾得人仰马翻。鄂布克进贡了两只海东青,还没驯化的畜生,他竟突发奇想要斗鹰,皇帝推拒了,他又撺掇着鄂布克的首领阿漠克敦邀皇帝去狩猎,偏生那鄂布克也为游牧民族,最是擅长骑射,听说围场有熊,也动了心,不知道两人用了什么法子,竟骗得小皇帝答应了。听说那野狼还指名道姓地让你和他比武,若是你不去,他就不走了。”
庭年扶额,想起勒尔扎班江那副金灿灿的招子就浑身不舒服,眼下自己与衍衍的龃龉还没整理干净,他又跳出来填什么乱!于是叹气道:“你先回去吧,告诉皇上,我明日就进宫。”
作者有话要说:
☆、君纲
秦嘉朗走后,庭年仍留在地宫门前,一直坐到日暮时分。他与濬尧过往种种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从生离到死别,似一场未开先谢的水月镜花,如今逝者已矣,怎样都是徒劳,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即便是只能以这样自欺欺人的方式,他也希望能宽慰濬尧在天之灵。
斜阳的余辉将整片皇陵埋葬进无边的哀戚寂寞,庭年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冷的手脚,走到地宫外的金钢墙下,手指抚上青色的封门砖,推之纹丝不动,那后面还有数块巨大的封门石。他仿佛看到濬尧正站在长长的地道尽头等他,就像十年前的出征前夕离别之夜,手里提一盏明灭的烛火,对着他来的方向淡淡地笑。庭年心中突然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他想毁了这坚不可摧的砖石,进到地宫里去,站在那人面前,对他说一声“抱歉”,再将他脸上的每一寸表情都看个仔细清楚。
呆立片刻,庭年去明楼里取了那坛未开封的酒,右手四指分别夹了三只干净的三脚金樽,又回到地宫门前盘腿而坐,手掌一翻,酒樽在面前排做一排,他依次倒满,又捧着酒坛对着地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