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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俭省着?开源节流之法甚多,为何定要走邪径?到如今事已败露,还要在此支吾!”
王夫人还想分辩,却立脚不稳,耳中听着丈夫的怒斥,想到自己房中箱开柜破,积攒多年的私房尽数一空,如今只能在佛堂栖身,不由捶胸大哭。
贾母只冷眼看着王夫人被带回佛堂,一个字也不想说。刑氏虽说蠢些贪些,胆子却小,凡事只听贾赦的,反是这王氏,大家子里出来的,那胆子可大了去了,甄家的案子通了天,当今动了大气,连甄家亲外甥、当今的亲弟弟恪敏郡王阳昱都不敢求情,一众老亲谁敢掺和?她竟无知至此!
贾赦一脸讥嘲:“二弟也不用向弟妹发火。你在外几年,怕是不知道咱们府上到了什么地步,连你侄女的嫁妆都办不齐了,还得我们拿私房。眼看着宝玉成婚,三丫头环哥儿都要说亲,可不得多扒拉些么。”
其实这话有些强词夺理,不过贾赦挨了一顿狠批,窝了一肚子气,哪里还管得了这些。
刑夫人也不再遮掩,冷笑:“可不是么。可怜二丫头,挺着老大个肚子,还要替家里提心吊胆。亏得姑爷厚道,还每日来瞧咱们,话说得那叫一个慰贴。这也是二丫头命好,若是给到个不修德行、跟红顶白的人家,怕不得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呢。”她是大房媳妇,嫁进贾家二十年,竟没当过一天的家,有老太太压着她争不得,现在二房自做孽,带着大老爷也受了连累,她还忍个什么?
正想再刻薄几句,贾母将手上捻着的十八子往旁一撂,啪啦一声脆响,刑夫人吃了一吓,不敢再说。
贾赦一声冷笑:“母亲经多见广,且说说可有什么想头?”若非老太太偏心二房,让王氏占了掌家太太的身份,她能惹得出这场祸来?
贾母被儿子一呛,立时大怒,正要喝骂,却见贾赦起身站到她面前,沉声道:“二弟任官在外,儿子便是手再长,也没有管到兄弟内宅里去的。王氏闯下大祸,惊动天子,请母亲痛下决断,以免累及阖家。”
贾政倒吸一口冷气,贾母怒喝:“胡说!休了王氏,要娘娘和宝玉儿如何做人?!”
贾赦冷笑:“那我只有请旨分家,省得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你……”贾母气极:“我就知道你容不得你弟弟!”
贾赦也豁出去了:“我容不得老二?母亲这话忒也无情!若真容不得他,当年父亲去世,母亲命我不必挪动,却叫二弟住了荣禧堂时,我就该发作了!还用一等几十年?我劝母亲想明白些,这等妇人,留在家中只是祸患!”
袖子一挥,贾赦转身便走,他屋里的玩器碎了好几件,正心疼呢!
贾母这一气非同小可,颤巍巍地抬手指着贾赦,却见儿子大步离开,并无丝毫停顿之意,不由“呃”地一声,倒栽过去,唬得贾政鸳鸯等忙上前拍胸抚背,好一刻才缓回气来。
荣国府被查抄得十分突然,贾家上下都是反应不及。
当时正是宝玉探春等给贾母请安的时候,一众军士虎狼般闯将进来,不问青红皂白,男子悉数锁拿,妇女一概逐入荣庆堂中看守,另一路进门就喝问贾政王夫人居处,随即冲去翻箱倒柜,一张张封条贴起,其他人的房舍亦封了,命将有职位的贾赦贾政贾琏等带往有司问话,其余无职男丁并女眷禁于府内,不得外出。
女眷中唯王夫人被单独关押在佛堂里,因是贵妃生母,并未多加为难,却有几个健壮妇人死死看住,半步路不得多走,连吃食衣物也要几经察看后方才送了进去。
大观园里何曾有过这般惊悚,实在是鸡飞狗叫,鹤跳鹿跑,被如篦子似得好好‘过’了一遍,各处都乱成一团,独李纨因是节妇,稻香村并未抄查。
贾母惊魂方定,见刑夫人唬得着实不堪,只得叫她且寻个地方歇息,自与凤姐儿调排,李纨也赶了过来,分派各人栖身之处,先将就几日,再做计较。
正忙乱间,一个女禁子直直走到贾母面前:“哪个是史湘云?她家里人来接她。”
贾母一怔,便知史家已得了消息,忙将湘云唤出,交付来人带去——只要有人出去便好,现下外面只知贾家被抄,里头的情形一概不知,不管走的是谁,总能带个信儿与人知道。
接下来两天直如府里上下皆做了一场恶梦,贾赦等虽被放回,却只许在府中走动,门上严禁出入,直到三日后,有人来揭了封条,贾赦等方稍安下心。
解了门禁,头一桩就是各处打探消息,又急着寻有力之人代为关说,又不敢做得太过引得上面知觉,四下忙个不了。
后廊所居一众贾氏宗族,俱各惶惶不安。看在贾琮眼里,‘树倒猢狲散’、‘飞鸟各投林’的架势已渐渐出来了,马车一路过来,搬家的倒见了三四起。
路上已经听贾琏说了始未,进荣庆堂刚请了安,王夫人一头撞了进来,见到贾琮,便如溺水之人抓着浮木一般:“琮儿……好侄儿,你成日在万岁跟前侍候的,替家里求个情……”
贾赦转头瞪向贾政:“二弟你听听,这叫什么话!”
贾政又羞又恼,面皮发紫:“蠢妇休得胡言乱语!琮哥儿官才八品,皇上面前哪里有他开口的地方?误了差事,岂非更添罪过!”骂得王夫人一脸绝望,不敢再出一声。
话虽如此,终究不免有些小小期望,当今捡着这当口儿把贾琮留在宫里好几日,庇护之心显见,若能……
贾琮沉吟片刻,摇摇头:“我在宫里当值,一步路也不敢多走的,也没认识几个人。”
“听说老圣人最喜茶花,我庄子里有人寻来几株异种,世面上从没见过的,等腊月进了花期,老爷就好献上去,当今性子纯孝,必定欢喜。”
腊月?贾母眉头一紧:现下是在七月里,还有足足四个月,这是皇命交办的案子,哪里能拖这么久?
正要说话,却听贾政木然道:“我家世受皇恩,如今不能报效朝廷,反干犯国法,还要去奔走钻营,以求宽贷?唯在家自省,静候发落便了。”
说得轻巧!
贾赦险些骂出声来:这世职本不是你的,便收了去你也不用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80
回到大房院里,贾琮先进里面给卧病的刑夫人请过安,再折转去书房。贾琏垂手立在边上,贾赦心事重重,只向他摆摆手道:“家里的事情你也不必多管,有我跟你哥哥呢。你把差事办好了,比什么都强。”
贾琮心头微热,情知贾赦因他官小职微,不欲他搅进这些事里面,想想便道:“老爷可是有主意了?”
便宜爹可不象表面看着那般没成算的,果然被他一问,贾赦先是咬牙不语,半晌从牙关里挤出一声似哭似笑的颤音:“无非是拼上我这二品将军罢了!”
他坚持要贾母同意休弃王夫人,不成便要分家,实在也是这些年被打压得狠了,往日里二房把着府里财权,琏儿媳妇管了几年事,赔了多少嫁妆进去,也是个蠢的!直到这二年生了儿子才算聪明些。
别看贾赦嘴上说得绝断,其实他也明白,贾母肯定不会放弃王氏,不说别的,贾政外任回来,新差使还没派就来了这么一出,那起子小人看皇上恼了贾家,未必不会就此把人搁起来,吏部候选的官多着呢,等上个十年八年的也不是没有?这当口王子腾不就能使上劲了么。
再说了,王氏被休,琏儿两口子一样面上无光,就为了这一条,他这做父亲的也抽身不得。
在家里闷了几日,等外面风声略止,贾赦换了家常衣服,只带着单大良和他儿子两个,去外头兜了一圈,近晚才回来。
因是家里出了大事,贾琮回了静远轩暂住。这日一进外书房便听见父亲一句怒骂:“天杀的贾雨村,家里何曾亏待过他!”
贾琮莫名其妙,贾琏忙凑到边上轻声说了几句。
“贾雨村?”贾琮眼神闪了闪,便向贾赦看了一眼。
贾赦把眼一翻,没好气道:“有话就说,这当口还避讳什么不成!”
贾琮垂下眼睛,道:“听说那年薛家大哥哥在金陵的案子,就是他办的,断得糊里糊涂,到如今当地还有人说嘴,亏得那一家已没了人,不然日后怕还有麻烦呢。”
贾赦登时火了:“这什么时候,还管人家的闲事!”
贾琮便将香菱身世,以及甄士隐赠金贾雨村的事情大致说了,道:“我也是听来的,可那人说得头头是道,连香菱眉间天生有颗朱砂痣都说出来了,想必不会错的。”
贾赦听得嘿然冷笑,明知是恩人之女,见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