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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节他就庆幸自己穿成的是大房的贾琮,不是二房的贾环或者贾兰,没见这二位现在还跟母亲住在一处么?说穿了就因为贾宝玉一直养在内宅,所以弟弟侄儿也只得循例而行。且不说这京里差不多的人家,便是宁国府的贾蓉,听说也是八岁时就搬到外院了。
贾琏还是摇头,一脸苦恼:“迎春这些年都在那边住着,哪怕是老爷去说,没个十足的由头,老太太不吐口,这事儿怕也难成。”
十足的由头?贾琮眼中掠过一抹淡淡冷然,换了个话题:“哥哥如今去部里当差,外头那些事情还料理得过来么?”
贾琏晃了晃头:“先顾这边吧,忙过这阵子便好了。”万事开头难,他新蒙圣旨钦点为官,自不想叫人落了话去,只得勉力而为,务求尽善。
贾琮微微一笑:“那,我荐个人给哥哥可好?”
“哦?”贾琏倒奇怪起来,这可是没有过的事情:“是哪个?”
贾琮道:“廊下五嫂子的儿子。”
“芸哥儿?”贾琏想了想,“造园子的时候他求过差使,做得还不错。只是他一向奉承你嫂子的,没怎么跟过我,一时半会,哪里就知道能用不能用呢?再者他如今管着府里灯烛采买的大项,只怕不想跟着我重新干起。”
贾琮轻笑:“芸哥才干有的,要论心性,只看他这些年孝敬五嫂子就能知道几分。至于他愿不愿——这也好办,咱们家收管各处田房事务的林之孝,二哥觉着可信得过?”
贾琏一笑:“这人平日半句话也不多的,难怪能让你瞧上眼。”贾家这些下人们,贾琮还真没几个能看得上的。
贾琮呷了口杭菊枸杞茶,缓缓道:“林管事有一儿一女,儿子十二,跟着他跑腿,女儿小红,正在嫂子院里当差。若哥哥觉得芸哥可用,不妨将这姐弟俩除了藉放出去。”
贾琏有些错愕:“琮弟是说?”
贾琮点头:“小红的年纪,这一二年便该配人了。我冷眼看着,这姑娘自有心气,未必想做姨娘。到时林家定要替她筹谋的,咱们府里这些人,哥哥还不知道?能干又本份的找不出几个来。她是家生子,倘使有人求到老太太跟前,林之孝就不情愿也得应下。如今咱们把事情做在头里,小红出籍配给本家的族亲也说得过,就不嫁芸哥,寻个小门小户当正头娘子又有何不好?她弟弟现下还小,好生教出来,日后跟着哥哥,也能得个出身。”
贾琏用杯盖拨着茶,半晌才道:“琮弟的意思,我多少也能听出来些。只是有句话我存在肚里不是一日了,今儿便想说说。”
贾琮微笑:“哥哥请讲。”
贾琏两眼直接对上了贾琮的目光:“咱们家如今的情形,琮弟也不会瞧不出。按说以琮弟的能为,做哥哥的是万万不及,若琮弟愿帮上一把,想来……”
作者有话要说:
☆、37
贾琮收了笑沉默片刻,叹道:“哥哥说的我明白。只是一棵大树,当中空了暂且无妨,若是整个树根都烂透了,还能立着多久?”叫他说这荣国府早抄了早完事,大家落个清静,也省得那些同族、族亲,还有府里如赖家一般的世代家仆,总是扛着荣国府的幌子招摇。
别的不说,就是外面这些管事的,向来是主子有一全分,他们就得半分。这是家里的旧例,人所共知的。不然赖家那园子哪里来的?
贾芹之母求了凤姐,便生出一项照管小和尚小道士的差使。二十四个人三个月的供给是三百两,也就是一个人一年五十两。书中刘姥姥说得分明,她全家一年的用度也不过二十几两银子。便是日后贾琏偷娶尤二姐,一个小宅子十来个人,一个月五两银子也‘过起日子来,十分丰足’。
既是‘供给’,便不会发到个人手里的,难怪贾芹能‘随手’拈一块,撂给掌平的人。
结果呢?贾芹在供奉祖先神位的家庙里‘为王称霸,夜夜招聚匪类赌钱,养老婆小子。’弄得一派乌烟瘴气,连贾珍这样的人都看不过眼。
至于宁府那边,贾琮更是理也懒得理。
前二年,他无意中听人说起宁府的焦大已死,因并无家人,府中念在昔日有功,‘赏’了口薄棺。贾琮听得心里发凉,其实焦大之于宁府,何异与四王八公之于皇家?
最严重的是,贾家真正的主子们,还意识不到这一点。或者,是压根不愿去想?
其实贾家人对国家,同那些管事们对贾家,其行径根本上也没多大区别。
贾琏面露愕然,他压根没想到,贾琮会这般不看好家中前景:“何至于此?父亲寿辰,当今颁赐隆恩……还有娘娘……”
贾琮轻晒:“皇恩不假,可是比起一门两公的爵位如何?”
贾琏黯然无言,他心下何尝不知,莫看如今他被指了差使,相较于荣国府的颓势,不过是杯水车薪,无事无补。
“再有,家学那里,哥哥从出来之后便再没去过罢?族中子弟授业之所,如今竟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做得那些好事,哥哥莫非都不曾听说过?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可见平日里就不是真心去读书的!”
“娘娘侍君已近十载,至今不曾有妊,如今心思只怕都在子嗣上面。便有机会求恩,也加不到我们这一房。哥哥还看不出来么?”后宫历来女子众多,有几个是果真身体不好的?生不出孩子的倒是占了一大半,要就是怀上生不下来乃至生下来养不住。照他看贾元春自己也不是个多精明的,瞧着贾宝玉还是三四岁的幼童么?居然把他跟一帮子姑娘放到一处住着?‘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不比别的兄弟,若不命他进去,只怕他冷清了,一时不大畅快,未免贾母王夫人愁虑,须得也命他进园居住方妙。’在这位娘娘眼里,姑娘们的闺誉还比不上贾宝玉的心情重要。
再有,自元春进位之后,每逢年节都会颁下赐礼,只是往往有薛姨妈的,却不见给邢夫人的。连面子上的人情都明晃晃省了,这般做态不是平白叫外人看笑话。
她身居四妃之一,是有资格自己抚养儿女的,这话一出,只怕这辈子别想了。
“果真,已经到这等田地了么……”贾琏咽了口唾沫,低语声中透出一丝不甘,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回到静远轩,贾琮洗了个澡,展颜用布巾把头发擦得半干,贾琮看时间不早,命众人且去歇息,独自坐在窗边想心事。
他想要迎春搬回大房,倒不只为考虑她日后议亲,也是想在荣国府乱象纷呈之前让她脱身出来。按剧情时间来算,司棋那丫头只怕已经同潘又安好上了,后来王夫人派人抄检大观园,司棋因此被逐。
这年头的女孩子与异性相处的机会少之又少,便父叔兄弟也要避嫌。姑娘家到了十七八岁难免憧憬终身,又是自幼相伴长大,动了心也属正常。
司棋忠心胆气不差,只可惜没遇到个好男人。潘又安在鸳鸯撞见二人私会之后独自逃跑,紧跟着便是抄检大观园,司棋只落得一人受过,当着众人的面被揭破私情,还有什么日后可言?
正如王夫人对凤姐所说:“外人知道,这性命脸面要也不要?”
到头来害了自己不说,还带累了迎春面上无光。贴身大丫头与人私相授受,主子姑娘也少不得招人诟病。
又想到引发抄检的那个香囊,贾琮实在怀疑就是潘又安带进园子里的。眼中冷光一闪,干脆把剧情提前一步,找人吓唬几句,让他自己跑了算了!
正想心思,感觉有人轻手轻脚地向房里走。贾琮也不动,就那么合着眼睛靠在椅上。
“二爷。”身边响起低低的声音,贾琮霍然张目,见衍波立在身边,正拱手躬身,一脸恭敬之状。
贾琮也不问他为何未经呼唤便直入房中,只道:“何事?”
衍波觑着贾琮脸色,小心道:“瞧二爷的样子,似乎……不知可有小的们效劳之处?”
效劳?贾琮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这不是你份内的事情吧,你主子要知道了怎么说?”
衍波迟疑一下,才道:“二爷,主子那时候就说过把小的们给了二爷使唤的,二爷若有差遣,只管派了下来。”
贾琮倒是一愣,然后轻笑:“看你俩个行动,身手不错罢?”
衍波弯了弯腰:“不敢说身手,只是跟着教习打熬过几年筋骨。”
“好吧。”贾琮忖度片刻,还是应下了,衍波机灵澄心稳重,单论起能力来要比飞白兄弟强上不少。反正对阳昊来说他现在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至于真正的隐秘,就是说出来,也得有人信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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