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休将红叶语秋深,
秋雨如酥沐前尘;
莫笑梦里因缘浅,
君是梦中不梦人。
蓝河轻声读完,顿得一顿,突然啊呀一声,整张脸红了个透彻,这哪里是墓志铭来着,分明是情诗一首,却让自己瞧了去,他急忙偏转了眼不去望它,待想换个地方躲时,却听得草木梭然,有人走得近了。蓝河急忙向后一靠,手拍在石壁上,正触着那首诗歌撇捺,磨得他掌底一痛,心底一苦,传到舌苔底下,又化了满嘴涩然。我在这儿做甚么地?若来的是叶修,他定攒了一肚子的话,要和苏前辈私说。我在这儿听,却不大好了。
他慢慢摸到石缝边上,打算从另一头偷偷溜走。已入夜了,林子里昏沉沉地,借着石壁的暗影,倒不容易被发现。蓝河一边摸索,一边听着那脚步动静,但觉那脚步踏着落叶,听上去时而飘忽,时而浊重,毫无流畅之感,可见来人气息纷乱不堪,倒像是受了内伤。难不成叶修被人伤了?他这念头刚生出来,心下就不由得跟着一乱,顾不得先前打算,紧几步转出,要看那人模样。而就在他露出身形的一刹,一道掌风凌厉,正朝他面门袭来。
蓝河暗叫一声不好,一时间更无他法,只得硬生生收了步子,堪堪避开杀着。然而掌风过处,气劲纷飞,割着脸庞,一阵森然杀意。此刻树影昏昏,墓侧坟前,影影憧憧间,多得了几分阴森诡异,耳中忽地又有声音入密,震得他头脑一阵昏麻:
“啊呀,小兄弟,又见面啦。”
蓝河浑身一震,登即明白过来,喝道:“是你?!”
那声音哼了一声,柔声道:“是呀,你站在我墓前,想必是十分想见我了。”这话语说得柔软,但手下杀招不停,掌风历历,显然内力深厚,直震得蓝河连连却步,左支右绌。那声音在蓝河听来,简直鬼气森森,心下一虚,原本十成的功力,更只用得出七八成。
难道这真是苏沐秋鬼魂不成?
蓝河险些一声苏前辈便要喊出口去,又觉得隐隐不对,一招一式拆档之间,没有比这更清晰地感受到内力绵长;鬼魂更无经脉,从哪里来得内力?蓝河定了定神,刚要拔剑时,那人却趁着换招之际单手一撞,就将刚拔出一半的剑撞回鞘中。
肢体相触的同时更是确定,那力道和体温绝非鬼魂所有。再交手了几招,蓝河发现对方虽然内力雄浑,但招式上纰漏却多,自己定一定神,找机会抓住破绽抽剑回招,竟然也支撑得过五十招上。这一下心下大定,更确认先前所想,认定此人是嘉世教中之人,装神弄鬼冒充苏沐秋,要取叶修性命。这样一想,不由得心头火起,下招登时凌厉起来,一面叱道:“装神弄鬼,冒充他人,算什么英雄?你绝不是苏沐秋,苏前辈光明磊落,丝毫不似你这般猥琐下作。你到底是谁?!苏前辈墓前,还不快撤了兵器,免得他老人家怪罪下来,正巧拉你陪葬,脖子上套个铁链儿,整日里给他揉肩搓脚、端茶倒水,做鬼也不得安宁。”他前半句说苏沐秋时,光明磊落之类都多半杜撰,叶修单给他讲了那么个囫囵故事,又怎么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人?但蓝河心下,但觉着故事中的少年俊采飞扬,情根深种,那自然也该是光明磊落,自在坦荡的模样。后半段说道诅咒恐吓之时,那实不是他所擅长,说了半天,胡编乱造,说是恐吓,却委实没有半分气势。
谁料那人顿得一顿,招式间陡然停了,口中说道:“那也不错。”
蓝河正苦于对手出招渐快,被压得紧,一霎间没听得分明,但见破绽已出,急忙旋身翻刺,正是蓝溪阁剑法中的“逆风刺”,但听嗡地一响,那人以指代剑,斜上撩出,逼的剑招上扬,蓝河突然记起黄少天此前叮嘱,此时也顾不得多想,跟着变招“落英式”,急转而下。那人身形陡变,不似先前,倏地两指齐出,右手直取蓝河左肩后缺盆穴,左手拿他右手手腕内关穴。这一招便如暴风骤雨般使出,势道之猛,手法之快,早将蓝河落英式后跟撤一步避其锋芒的举措也算在内,当真非同小可。谁料蓝河记得黄少天叮嘱,撤步是虚,回刺是实,此时猱身一钻,正贴上对手胸腹门户,藏剑侧出,正是蓝雨名招“仙人指路”。
这一下变招毫厘谬千,纤毫毕现,极是惊险,饶是蓝河都想为自己叫一声好;可那人竟也不是省油的灯,见他变招算错,一霎间突然变指为爪,猛地朝蓝河背上袭来。
这数招来去,都不过是一念之前,蓝河顾不上后背受敌,剑尖已抵到那人心口。但他到底不是刀尖上舐血的主儿,这时怔得一怔,一瞬之间,月色穿林,映上彼此脸孔,一张熟悉面容轻巧巧地便落在眼底。蓝河大骇,惊叫道:“叶修?!——”他一惊之下,待要收招却已不及;手腕发抖,长剑略偏,嗤的一声轻响,直没入右胸心口;未及撤剑,便听得叶修猛然一咳,一口污血从口角溢出,显然是内力震伤了心脉;而自己背上本该挨得一掌,却迟迟没落下来。
这一下变故陡生,蓝河万没想到与自己过上百招之人竟是叶修,当下但觉天地一片混沌,耳畔闶阆一声,长剑脱手,落在地上,而叶修胸前血如泉涌,一片殷红,整个人向前一倾,倒进蓝河怀中。
蓝河浑身更无半点力道,撑他不住,抱着他跌在一边,心下一片茫然:“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怎么会是他?我……我不想杀他……我难道真杀了他?……”他无意识地替叶修按住伤口,但鲜血汩汩,登即染红了他半边衣袍。
那魔头此刻乖顺地躺在他臂弯之中,脸色惨如金纸,睁开双眼在月色下虚晃了一圈,最终落定在蓝河脸上,却竟还朝他笑了一笑。
“……帮我点住心口大穴……先止住血……”他说话喘息极重,显然那一剑刺伤肺叶,刚说完便剧烈咳嗽。
蓝河这才醒悟,慌忙扯开衣襟,在他伤处周围连点七处大穴,血流这才缓了。又手忙脚乱地拿出创药,替他敷上。“你……你要紧么……?”他泫然欲泣,嘶声问道,叶修轻轻摇头,枕在他臂弯之中,低声说道:“陪我说说话。”
蓝河急摇头道:“你别说话,你不能说话。”他想勉力站起,至少寻户人家,找个大夫,替他裹伤;叶修却不管他,径自说道:“对啦……沐秋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你莫要高抬去了,……怕他此刻正在底下,笑掉大牙……”
蓝河恨不得自己聋了哑了,只当不闻,要搀他走,叶修攥着他手腕,微微笑道:“……不用……麻烦了。我若死……在半路上,……还得劳你……把我抬回来不是?”
蓝河攥紧手掌,指甲嵌入肉中,深深勒出血痕。他咬牙道:“是我对你不起。但你是堂堂叶大教主,武林里第一号魔头,一招来去霎时间便能拆出两三百种化法,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被我……”
叶修摇了摇头,却又微笑道:“恰才那一招……那一招‘仙人指路’……当真绝妙。……”即便此刻,他若是说起武功来,也一副如此神情,真是当真痴人。蓝河觉得脸上笑容定比哭还难看,只得咬着舌根说道:“那这一盘……算我赢你,你若不快点好……可怎么赢回来?”
叶修瞧着他,又转头去瞧那墓碑,唏然叹道:“唉,也罢了。我总是赢……赢到头来,却也赢不过这死生契阔。……那梦里总空荡荡来去无一人,可偏得醒时,便见着你。”
微风拂开额上流海,那张面容此时全失血气,在月色映衬之下,那些儿砥砺江湖的刻痕全然不见,终于还了他抛却声名位阕后应有的俊朗模样。蓝河收紧手臂,但见他微微阖上双眼,轻声说道:“怕是劫数。”
第七回 七弦琴断终余恨(上)
白日里的临湖镇上,人人都曾见着一位穿着举止颇为怪谲的奇人,扛着把形态奇异的怪伞,招摇过市的情形。那模样儿着实太不像个老实人,因而叶修每每想要寻个招呼打问之时,那些百姓都紧着绕走开去,生怕沾染些甚么麻烦。叶修倒也不以为意,熟门熟路地往那岔道口一站,将千机伞长柄一拆,短柄一支,撑了伞倒伏在一旁,又扔了几个闲钱在内,将那长短柄手间一绕,但见那一双手十指颀长,灵动过人,那双柄于其间上下翻飞,好似蝴蝶一般,炫得人眼花缭乱。来往路人霎时间便围了个透,个个稀奇问道:“杂耍卖艺么?”“这伞作甚么地?”
叶修笑着摆摆手,倒往地上一坐,道:“我路过宝地,身上少了盘缠,倒想问乡亲们借。但若要明说时,却讨人嫌。所以与大家做个赌博,每人一枚铜钱即可,若是赢了,铜钱归我;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