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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平时,胖子哪里会浪费宝贵的吃饭时间去冥思苦想,但他没有办法无视吴邪刚刚的反应。
人一旦认真起来,思维传导可快可慢,他遇上的似乎正好是一张有迹可循的图。
作者有话要说:
☆、18
18
饭后,胖子拉着人转移到客厅,打着饱嗝继续胡说胡聊。他吃了顿饱饭,就跟收下了多丰厚的薪水似的,重拾起了查户口的差事。张起灵听得多答得少,胖子不觉得受挫,像对待大个儿的洋葱,不厌其烦,不嫌辣到眼睛,一门心思执意要剥皮拆骨,理顺每一条筋脉。
老痒吃完饭觉得热了,回到厨房打开冰箱,把他早上放在冷藏室的水壶拿出来,摸了摸,温度很是怡人,他在厨房灌了一大口才出来,还不忘给客厅里的三个人倒上一杯,端着拿过去。
老痒料想要得到吴邪一句数落,饭后喝冰水伤身云云,不想落空了,他没被分到半点注意。吴邪握住杯子,视线一转不转,老痒顺着掠过去看他眼神的落点,眼珠转了转,也跟着巴巴看起来。
这份渴求的目光,在两个人还是两只嫩犊子、什么都不懂的时候,经常能见到。
吴邪久经锤炼,除了偶尔自乱阵脚,做出傻事,其余时候都是进退有度,连眼神都能收放自如,视线轻飘飘的,不会给人太大压力。
他的队友就不一样了,刑讯工作做久了,习惯紧迫盯人,注意力集中起来,眼神十分锐利,让人无法忽视。
张起灵有事在想,有些心不在焉,对答也大多简略应付,这时被盯得警醒几分,意识到自己处于被其余三人围观的境地,难免不豫,淡淡回视过去,也再不开口。
“……”
胖子觉察到这恐怕是过了,等了一会,还没甘心,意犹未尽地招惹,问出最后一句:“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是哪所学校,听名字像荷兰那边儿的。”
“是德国。”张起灵提了一个学校名字,他从成长时期开始长居国外求学,之前回国的次数不多,当中的家庭原因,张起灵略过未提,回来的契机正是D大跟他联系,聘请他回国任教,就在吴邪大三那一年。
胖子只是想知道有关于时间的细节,点到为止,也就不再纠缠追问。他对私事难得一颗心千回百转,不过下意识觉得这件事需要细致对待,才不由得迂回试探。
吴邪听得心满意足,张起灵说得不多,但他练就了一身过硬的脑补工夫,少得可怜的信息量,经由他的手,也能拓展出一片广阔山河。吴邪在脑子里描绘张起灵少年时期独自漂泊求学的情形,前后因果,无一不具体起来,他强求到一份滞后的共鸣,从中能得到的快感,似乎比温饱尤甚,让他血气充盈,全身激荡。
张起灵起身告辞,正好吴邪和老痒也要出门,索性一道走,反正胖子在家,不会显得失礼。
胖子送他们到门口,老痒想起要拿东西,只好开门重新换鞋,又折了回去。
吴邪把钥匙放回口袋,张起灵也不急着走,两个人站在电梯口,先是沉默了一会。
“这几天老痒回来,我得陪他走几家亲戚,白天都在外面,怕是去不了图书馆了,得过了这一阵。”
张起灵蹙起眉毛,语气平平,重复道:“走亲戚。”
吴邪点点头,老痒职业所限,一年到头难得回来几趟,也经常三班颠倒,在外生活自顾不暇,不好把他妈妈接在身边照顾,只好把人留在这边,平日麻烦邻居和各家亲戚长辈照应。所以每次休假回来,就要到各家走上一趟,既是表达感激,也期盼各家继续费心照顾,这对老痒来说是大事,怠慢不得。
张起灵面无表情,没有做声,吴邪也不在意,只是为“失约”而感到遗憾和抱歉,他想问张起灵这几天还去不去图书馆,不过去图书馆大约是张起灵长久形成的习惯之一,当然不会为他这个人而改变。
老痒把鞋蹬实,合上门,手里拿的是吴邪的新书,他上午没有看完,打算晚上回家接着看。
吴邪见他来了,抬手按下电梯按键,跟张起灵道别。
张起灵在电梯门合上前进了门,皱起的眉头放松不下,他在吴邪家里吃了这顿饭,收获到欢愉饱足和困惑空虚的混合物,到现在这一刻,困惑要放到最大了。
通常有问题没有答案才叫困惑,如今他却在为了“问题是什么”而伤神,更谈不上对症寻求答案。
张起灵走进书房,看了一眼书桌上摊着的众多文字资料,觉得无趣,跟他心里的疑问比起来,这些都不值一提了。
“你跟那老师挺熟?还、哎把人招家里来了。”老痒钻进车里,拉开安全带。
吴邪没理他,先小心翼翼把车倒出来。他的倒车技术只能说过得去,碰上两边夹击的情况,就要憋着一口气,慢悠悠地滑,等车子滑上正道,才松气答道:“什么叫‘招’家里,喊邻居来吃顿饭多正常,我又不怕老师。”
“扯啥怕不怕,你读书的时候都没跟老师混过,挺崇拜人家的吧,老子看、按你他娘的,坐那的时候眼睛里要流出口水来了,我都嫌丢、欧脸。”
“丢你哪门子脸,你要不要脸。”吴邪瞥了老痒一眼,看他的神色只是纯调侃,才放下心,想到早上胖子说的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连带在心里嘲笑自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被一两句话就刺激得惴惴不安,像青春期刚刚有了心上人的小姑娘,咋咋呼呼,任谁说话都觉得是在隐射。
“不要了,咱这下午都要给别人装孙子,老子今天早上就没揣着那玩意儿出门,就那!”老痒指着路边一家商店,示意吴邪停车靠过去,串门不能空手,他们要走很多家,在踏上征程之前,得跟过冬一样,先把这家店扫荡干净。
人情礼最难送,好话说尽没准也说不到别人心里,但虚情假意总比无情无义好。一下午奔波劳累之后,两个人累成了两条泡过的海带,被风吹得打摆子,话也说不出一句,颓然坐到车里闭目养神。
老痒抹了把脸:“兄弟,今天辛苦了。”
吴邪腮帮子泛酸,摆摆手:“跟我就收起你那套客气的。”
老痒把烟盒扔了过来。
他们原意想在今晚请老痒妈妈的主治医师吃饭,不过去得不巧,临时去问没有请到人,只好商量改到明天,今天的晚饭胡乱凑合就算。
吴邪送完老痒径自回家,家里客厅开着大灯,胖子不在,吴邪叫了一声也没有回应,屋子里静悄悄的。
“……”
吴邪换过鞋,一边四处瞧一边往客房走,餐桌上的杯盘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客厅茶几上四个纸杯还客气地摆着,吴邪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出应答声,转开门把——
里面没开灯,窗帘拉得死紧,房间里黑魆魆的,书桌上放着笔记本,胖子坐着回头看他,笔记本的荧光印到他脸上,和他脸上的油光相得益彰,互相衬托下荧荧发亮,胖子发着光,在满室黑暗的正中沉声对他道:“回来啦。”
吴邪心里狠狠一悸,大叫:“吓、吓死爹!”
胖子啪按开台灯,也怪叫:“胖爷才被你吓得够呛!”说着使劲眨眼,适应光线。
“怎么不开灯,打算给我省电费?”吴邪一屁股坐到床上。
“黑灯瞎火少蚊子,”胖子随口接,说完自己也嘿嘿笑,道,“胖爷进来的早,工作太投入,忘了开灯,怎么家里揭不开锅了,打算省电?”
吴邪笑笑不答,胖子把笔记本电源拔了,端着东西也坐上来,床上骤然一个深陷:“胖爷在研究你今天给的大纲,挺有意思。”
吴邪接口道:“怎么的?”
胖子道:“具体先不谈,我也还没放到编辑部去讨论,你打算什么时候写?”
“还早,这次新的内容太多了,我试着写了几段,都很粗糙,不满意。”
胖子道:“要不先给我看看,胖爷给你参考参考?”
吴邪不作他想,回卧室开电脑,把文件传给胖子,传完先收拾衣服去洗了澡,再才回到客房。
胖子过稿相当认真,边看边想,细节也要一路推敲,几万字看得不算快,吴邪不好打扰,坐到一边干等,良久听见胖子道:“天真,你觉不觉得,开始跟经济学搭边儿的坤哥,跟一个人特别像,这人咱们可都认识。”
吴邪头皮一麻。
有关原型的这份心虚深植进脑海里,依附于他心里最大的秘密,一被提起,吴邪就不由心慌。
这时候他就觉得房间不开灯还是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