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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针下去,母女性命双双保住。
医术上的事情,他向来拿捏很准。
脚步虚浮地趁乱离开。
慕药师直起脊背,努力维持一个男人的尊严。
虽然,是那么的难。
5、
“阿九,明天搬家,我们离开这里。”他缓缓伸手,轻轻拨弄檐下那串白羽风铃,语气风淡云轻。
“喂,少艾老大,你这又是唱哪一出啊?这里不好吗?——‘远离中原、避开纷争,还山青水秀,适合养生,更适合小獍长大’,这可都是你当初的原话!”
阿九早已长成青年,调皮的性子仍是丝毫不改,边顶嘴边一手抱着小獍,用鱼杆追着池里的锦鲤玩耍。
“呼,住太久,腻味。”
躺下来抽烟,他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
“你在说谎!看,哼,连烟筒都拿倒了!”
“咳、咳、咳!呀呀呀,还真拿倒了。”
“你有心事?”
“嗯,是有心事。我的心事是,唉……隔壁伞店的姑娘,阿九怎么还没追到手?药师我真替你着急哟。”
阿九难得地红了脸,放了鱼杆,回嘴道:“你才想着羽叔叔,把烟筒都拿倒了呢。”
话一出口,阿九立即后悔,见他默不作声,更是愧疚地垂了眼皮。
“羽叔叔是谁?”小獍突然发问。
“爹亲为什么想着他?”他那么好学,又问。
……他拿烟筒抵住额头。
“呼,坏人来的,他欠爹亲的钱。”
继续随口编排。
“原来是欠爹亲钱的坏人!”羽小獍护父心切,立马握紧小拳头,瞪圆了眼,宣誓:“让小獍来教训他!”
“哈哈,有朝一日,这样也好。”
拾起地上的医书,摊开盖在脸上。他想笑,无奈双眼酸涩,泪盈于眶。
慕少艾岂是纠缠不清的妇人,十月怀胎生下小獍,原本只是一个意外。多年前为救刀者性命,解他身上“风月”之蛊,情急无奈之际,服下改变阴阳调合的药剂,违背常理的结果。
当年,他对刀者再多超越伦理的情愫,也只放在心底,绝不愿让他察觉。
羽仔该有更好的选择,更圆满的人生、更般配他的妻子,一如昨日所见的女子。
只有离开,才能无波平静,才能不让羽仔为难。
他太过了解他。
善良与担当,羽仔从来就不缺,他怎忍自私地把他的美满打破,陷他入痛苦境地。
他既已有妻女,他便更不该出现。
唯一对不起的只有小獍。
阿九不知他心思,只当他仍在思念故人,立马换了话题:“好啦好啦,想搬也未尝不可,不过——少艾,需再等两天可好?”
“嗯。”
时光荏苒,阿九也已经长大,他是想带那位姑娘一起走么?
年轻,再好不过。切莫空负一腔情意,老来徒留遗憾。
“医馆直接关门,这几日,药师想休息休息。”
“好的。”
虽感到药师有些古怪,阿九还是应声答应,并马上去办了。
6、
青青碧荷,并蒂芙蓉,鱼戏叶间。慕药师躺在紫藤架下,悠闲看着天空,一天又过去了。
青白天色渐变昏暗,下起雨来。阿九出门办事未归,想起小獍还在隔壁伞店玩耍,他忙起身唤他回家。
这场雨突如其来,阻了一些路人在檐下避雨。伞店夫妻一时生意热闹,无瑕顾及其它,小獍孤孤单单站在一堆油纸伞旁边,小小身影孤零无依,神情分外的像那个人。
撑伞的他,心头一颤,急唤:“小獍。”
“爹亲!”
小獍眼晴一亮,脸上露出招人疼爱的笑,穿过人群向他跑来。伸手牵过儿子的手,转身刚要离开,身后一声响起:“等等。”
竟是他!羽仔的声音。
惊喜悲怆,五味交织,心跳得似要夺腔而出,冷汗一瞬间濡湿了慕药师的后背。
“无艳喜欢的是这种花色。”
声音低沉熟悉,再度响起。
他缓缓回头,距离并不远,白衣刀者立于柜前,仰头指着一只绘有大朵艳红牡丹的油纸伞,对身边颇似友人的男子说。
哈,原来如此。
“爹亲,你怎么了?”小獍摇了摇他的手。
“喔……大概是风迷了眼晴,回家吧。”他低声答道,安抚地拍拍儿子的手。无故的,唇有些哆嗦。他想笑,脸上却是那样的僵硬。
身后,有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淹没了所有。他们一如这些从未相识过的路人,只有擦肩而过的宿命,注定了各此天涯的不交集。那个夜晚的幕幕,在此刻突然再次席卷归来。风雨交加,逐渐狂暴,他想迈脚,却无力可走。周围万物,渐变成一片黑暗。只留他们父子站在这天地之间,进退不得。
雨水兜头,沉沉打在伞面上,急急地响着。
羽人非獍俯身吻他的唇,追索无度,半边火焰半边冰冷地亲密贴合、起伏颤抖。那场夏夜里旖旎的荒唐情事,都如同这一场暴雨,突袭降临,雨过,便又会消失无踪。
有些骄傲,是身为男人有生俱来的,可以为他付出生命,却不能要求他给予同样的感情和回应。只因,太过隐秘的眷慕,已是无法承受之轻,不如放手,记得曾经这个男人所有对他的好处及纵容,即使一切和感情无关,也不愿轻易怨怼。
即使,尘归尘,土归土。
拽着小獍的手,他一步一步强撑住,往门口挪去。慢慢又想起一些过往,有人坐在林间,手拉胡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垂眼冷喝唤他的全名。
“慕、少、艾!”
风雨更甚,雷轰电闪。
终于——跨过了门槛,他反手关上大门,一转身,颓然倚在门后。
小獍看着他,全然的不解,眼神如此天真明澈,却又是如同那人一样的面孔。
忽然,门外似有人在重重拍门,声声入耳,听得真切。
“慕少艾!慕少艾!!我知道是你!”
羽仔……来不及,太晚了,药师已决定离开。
抱起小獍,他跃身化光闪入秘道。
……往事再度心头划过。
“给你。”
天边晚霞焚烧似火,刀者匆匆将翠色玉佩往他手里一塞,飞身就要离开。“唉呀呀……羽仔,慕少艾不懂,这是何意?”他讪讪伸手将刀者拉住。
“替我保管。”
这理由确是太过蹩脚,难以圆得过去,两人相对而立,一时,竟都有些慌乱。
“好。”
半响,他淡笑将玉佩收入怀中。少年迅速转过身去,脸便红了。
当年的刀者,或许也是有过一刹情动?又或许,根本什么都没有。
此情无迹可寻,只是当时便已惘然。
迎风立在船上。
慕药师解下小獍颈上那枚玉佩,恋恋闭上双眼,随手一抛。
玉佩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跌落水中,顿时引得水花四溅,涟漪一波波荡起。
一圈一圈,又归于平息。
他牵小獍的手,回到船舱,再不看它一眼。
如此干干净净,一如他们之间的关系。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从此海角天涯,也便作罢。
越人歌
1、
端阳将近,即使在这绿阴深林居住,仍是感到闷热。
幸好,疏桐居地处深幽来人甚少,到也不用担心失礼,慕药师脱了外衣躺在竹椅上,支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药书,双脚微微晃动,悠然不改。
羽小獍搬了小凳坐在旁边,捧了本诗集朗朗咏诵。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本是深情哀婉的诗歌,在稚子口中念来,竟是这样的生趣明快,慕药师垂眼一笑,拿过诗集轻敲爱子前额,摆出为人父的严厉模样:“怎么反反复复在念这首?”
“叔叔说这首好。”
羽小獍不服气地嘟起小嘴,眼里委屈流动,但还是细声细气答道。
“怎么好了?”
“……叔叔没说……”底气不足,回答的声音,自然更是低弱。
“这样……”
慕药师略一沉思,抬眼见爱子还抿唇怯怯站着,一副小心认错的样子,心里顿时又添柔软,忙伸手揽过他,微笑道:“呼,过来。”
“爹亲。”
见父亲重展慈爱笑容,羽小獍转忧为笑,立即爬上竹椅,坐在父亲怀里扭来扭去地,玩着他的长眉。
“热不热?”
“和爹亲在一起,就不会觉得热。”
“唉呀呀,这……”慕药师垂眼,掩下一层赧色,“抹了蜜糖的嘴,果然是得药师真传啊。”
或许,应该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