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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凭陈心这句话,戴志肯定他忘了他妹妹。陈心是一个「世界仔(注二)」,而秋秋尚有棱角,若是秋秋,他定会老实说 :「忘了! 我天天见这麽多女人,怎会记得你妹子? 我又不是见了她很多次,除非她长得天仙化人似的,不然怎可能记住。」但陈心的答案太保险而有礼,就好似某毕业了的学生见到老师,兴奋地问他是否记得他,那老师就淡淡地说 :「记得,记得,只要是我教过的学生,我都记得。你当年也是个好学生,就是上课有点不专心。」
戴志抓抓头皮,装出一副极为难的样子说 :「唉,不是我不想做,只是……唉,我就是记不进去! 陈心,我也不妨说句老实话,要是我自己能记得下那堆东西,那我成绩就不会那麽差。也真奇怪,我记那些女明星的名字记得很快,怎麽一到了课本就……」
「好、好。你不需要向我耍太极(注三)。以後,当我问你有没有做好功课时,你只需回答 : 有,还是无。我不接受任何解释,因为你堆砌再多言语及理据,也不能改变你没做过功课的事实。因此,所有解释都是废话。」
「陈心,你这样做人顶没趣的! 看我,我戴志伟人如其名,就简简单单,内里没有更多深意了。於是天天都活得简单自在,又快活,浑浑噩噩又一day。你想,像你一样,天天都似上法庭般,讲证据、讲事实,再不然呢? 就好似入实验室,不是『揿紧急掣(注四)』,而是一天到晚做实验,所有化学材料的份量都得精准,不可以多、不可以少,与别人讲话则像写报告。你想,这样的人生怎会有趣味? 这样活下去,你就不累吗?」
「所以?」陈心忍俊不及,笑说 :「我没看过你的作文与阅读理解,但我可以断定,你答题时一定常常被老师说你不著边际,答不到重点。我听你说了一大段话,也抓不住你的重点,你到底想说什麽?」
戴志不是不知道自己想说什麽,而是他一向习惯耍太极。将真正想说的话隐在一大堆没逻辑而散漫的话里,中间夹杂几个无聊的gag位(注五),至於对方能否读到他的话,就看对方的功力。要是对方不明白,那更好,自己暗暗说出怨言,出了一口气,对方被他骂了犹不知,戴志就更有胜利的快感。当然,在现实生活中,他丝毫没得到任何利益,只是心里好受一点,聊以自慰。
这几年的人生,就不知不觉消磨於无聊的时光中,不算快乐,亦没有不幸,时有不顺畅,但最终也会回复到那种平淡的状态。生活是一张麻布,由快乐与忧郁、幸福与不幸这几种线,绵绵密密地织出来,但乍看却是一片呆滞的颜色。你无论往上面涂上多麽丰富的颜料,也只会令这块原来乾净的麻布变得像脏抹布,倒不如维持原来的样子更好。
「哈哈哈,就说我蠢! 我老妈子天天说我蠢过只猪,连我自己也快弄不清楚自在说什麽了! 来,陈心,再多吃几块饼乾……」
「如果你真想升中六,我得给你一个忠告。」
戴志心想,来了、来了,他等了好久,就是等陈心向他打官腔。陈心会好似每一个教过他的老师一样,说 :「戴志,你这孩子不蠢,就是不上进、不肯读书!」、「你自己不努力,没人帮得到你」,到了最後,乾脆重重叹一声 : 唉……
陈心先走入一间房——既不是他的房,亦不是陈秋的,然後捧出一个纸箱,淡黄色的硬纸皮上面铺了一层薄尘,陈心轻轻一划,指头就变成灰色,他吹一口气。打开箱子,内里都是笔记与考卷,戴志拿起一份,似乎是中文作文,打开,里头排著略带潦草的字体。
「首先,禁止你一天到晚说自己蠢。蠢,是一个相对概念,你看我拿过九优,就以为我很聪明,但进了大学,那些高考拿五、六优、会考拿十优的大有人在,更别提那些博士硕士跟留学生。要是这样一天到晚跟人比,不也活得很累吗? 你说我做事好似做实验般精确,那我就略略改一下这种态度。其次,你没做过功课,也在我预料之内。事实上我无意一来就催谷你背诵大堆课文,那天我不过是想给你一个下马威,吓你一下。」
陈心将纸箱里的笔记依科目分开,那似乎都是他会考、高考时的东西,料不到现在还保留著。箱底是六七本净色封面的笔记簿,还有一大叠纸卡,戴志溜瞅了一眼,密密麻麻都是文字,似乎是文学科的,因为他刚才看见「诗经」、「硕鼠」等字眼。
陈心将那叠纸卡交给他,说 :「罗马不是一天能建成——很老套,却是真话。我也下过一番苦工,只是外面的人不知道,以为我不用多读就能考好成绩,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这叠卡纸上写的都是文学笔记、课文重点,是我花了无数时间,一字一句抄下来的。你每天袋几张在身边,走路上学时就看一看,渐渐便能记个大概。」
那叠卡纸之厚,使人咋舌,上头的字体却堪称秀丽,哪像戴志的,扭曲得像丑蛇。戴志照例说了声谢,说 :「陈心,你真觉得我升得上中六吗? 每个人都说我做不到,每个人都说我只懂跑步、搞gag,我也老早不认为自己读得上去。如果我这种人也能升中六、上大学,那大概就世界末日了。」
陈心略带认真地说 :「这几年来不是人人也说2012年是世界末日吗? 这正是你的机会。」
戴志一愣,大笑 :「喂! 你这样咒我……不,是咒整个世界! 你帮我这坨烂泥,并无好处,说不定传到外面,还会坏你名声。」
陈心打开文学课本,说 :「别浪费时间了,你底子差,我们就从第一课说起。最近可有小测?」
戴志将他跟足球迷的约定说出来,陈心听了,面上仍是无风无浪 :「那好,这次测验,要做得好看。来,你先口头语译诗经的这篇《硕鼠》。」
戴志在桌下摩拳擦掌,手心犹有汗水,他抬眼看了看陈心端正的脸,沉吟 :「从、从前……有一只健硕的老鼠,它叫别人不要吃他的……黍? 啊,玉蜀黍! 粟米! 然後……那老鼠三岁的时候『贯女』? 啊,它贯穿了一个女的? 用什麽地方贯……这什麽,连人兽也出笼了……啊!!!!」
戴志还未语译完,陈心就卷起课本,朝他脑门用力拍打。
注一 : 所谓拔尖计划,是让一些在会考中考得6优(6个A)的学生绕过高考,於读完中六後就提早一年上大学。然而,那些拔尖生初入大学,头一年是适应期,第二年才正式读,因此他们变相要读四年大学(此处有点不确定,如果有亲发现我错了,请不吝指正)。
注二 : 世界仔,指处事圆滑之人。如果对方是女的,就称作「世界女」。
注三 : 耍太极(其实我不知道国语有没有这讲法),就是指说话时绕几个圈,对问题中心避而不谈,是不少大人物或官方人物所惯用的技巧。
注四 : 「入实验室揿紧急掣」是脍炙人口的广东话绕口令。
注五 : gag,烂笑话也。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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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志》 26 (美攻强受)
…今天有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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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志中四时完全是混日子,尤其讨厌文学科。就算这两星期内被陈心好好督促一番,也不见得有什麽神迹降临,到头来只取得五十八分。足球迷眼前一亮,说 :「我早就没想过你会合格,可你竟然取得五十八分。」足球迷又留了戴志半小时,经过一场堪比缠脚布的训话後,他总算肯让戴志修文学。
那之後的星期六,戴志一见到陈心,就献宝似的将考卷奉上,说 :「心哥心哥! 我行了! 我真的合格了!」
陈心脸上的笑容很是得意,说 :「我教出来的,当然行。」戴志想,陈心也不知怎样看待他。二人非亲非故,亦没有互惠互助的关系,真想不通陈心为何要替他补习,还承诺助他升上中六,难道他想做救世主?
陈心的用意,戴志亦不想深究。他们一开始就是萍水相逢。这也好,陈心不知发什麽疯,而他戴志也因缘际会,得到好处,因而能上中六,不也是件美事?
如此一想,戴志便开始知道,他要以何种态度与角色去跟陈心相处。他叫他「心哥」: 心哥前、心哥後,将他奉若神明,上课时适度闹些笑料,有时也会备课,答一下陈心出的问题,两三个月就这样相处下来,风平浪静。
可是,若以为他戴志就此平步青云、成绩稳步上升,那也是太过一厢情愿、理所当然的假设。经济科他一向颇有天分,数学、中文与中史是他一直能低空飞过的科目,陈心也未多加针对,只是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