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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哪个伙记漏了口风,那家事就好似阴凉的微风般,在伙记、茶客、股东之间吹来吹去。
有些人替何清玉不值——德叔便是其一——指她一个小女人陪老公守住间茶餐厅,过了许多年风雨飘摇的日子,分明一个糟糠之妻,才享了不过数年清福,就……另一派人又觉得陈三愁在外面包二奶,人之常情,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现才他才一盅两件(注六),就是二奶有了馅这一点不太体面。
「这几年你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辛苦。事头婆当年看著就是一副贵气相,怎地走得那麽突然,说走就走了!」陈心的面容不免勾起德叔记回忆何清玉,因为陈心是她的影子。
「喂,阿德,你好得閒(注七)啊? 跟太子爷吹水吹了那麽久,你估依家唔使你do啊?(注八)」另一个头发斑白、身材胖大的汉子隔著半间茶餐厅,以雄壮的声线这样说著。
「呀——你个死野(注九),阿叔大你七八年,你帮阿叔执多一两张台会死咩你!」德叔嬉皮笑脸的走过去执台。
那伙记姓冯,因为人随和,又开起玩笑,大家便叫他做「老冯(注十)」,尽管他是一班伙记中最年轻的一人。
老冯也是开业功臣之一,经过陈心身边时对他笑了笑,说 :「怎样,太子爷。饮杯红豆冰就够了? 不吃点什麽? 德叔老眼昏花才认不出你,我跟一班手足一见你入来,就觉得你好面善。你那时还细,开业头几年,事头婆一星期有三四日落来餐厅坐柜台,帮手收数。她啊,生了两个孩子,还好似个姑娘般清秀,读得书多,又不会狗眼看人低,常常跟我们一班伙记吹水。有年我老婆生仔,难产,事头婆问也没问过老细,就放我三天有薪假,叫我照顾好老婆才返工。」
「是吗。」陈心面带微笑。他眼中的何清玉,跟他人眼中的何清玉好似两个人一样。他想不到世上除了他和陈秋之外,还有人记得何清玉的种种事情,此时一听,就觉得内心充溢了温馨与怀念的柔情。
老冯那时一见到陈氏兄弟,就直说 :「这两个细蚊仔(注十一)好生标致。我老婆要给我生得出这麽好看的孩子就好了。」那时德叔一手拍上老冯的後脑勺,说 :「发你的梦啦! 也不拎盘水出来照一下自己的死样,你一副猪八戒般的尊容,生窝猪仔就有你份!」
老冯也傻傻地笑起来,之後就叫陈心做太子爷,叫陈秋做少爷仔。陈秋自幼便喜听人奉承,自然得意非常,反之陈心起初很尴尬,之後明白老冯他们只是在开他们的玩笑,才慢慢习惯了。
「不用了。你们去工作就行,不用特别照顾我。我只是想等老豆返来,有些事想问他。」陈心啜了一口红豆冰,用银匙搅动沉积在杯底的红豆泥。豆泥与上层雪白的椰奶混合成浅红色的液体,像稀释了的血浆。
德叔执完台,随手把两只大碟扔入专盛脏碗碟的大胶桶,把擦完桌的白抹布搭上右肩,也插嘴说 :「咦,你们两兄弟真好笑。呢——(注十二)前个排,就几个月之前,你那个几年都没上过来的细佬带了个朋友来,一坐低就叫了两杯奶茶,又是说等老细返来。」
「是吗? 他果然上过来。」陈心不太在意。此时门边响起一阵铃铛声,源自挂在门顶的一串风铃。他一看,推门入来的正是陈三愁。陈三愁还有几年就五十岁,但那张脸还是很能招惹桃花的,大概他当过太久小白脸,习惯了以风流的态度迎人——毕竟皮相对他来说,没什麽浪漫的诗情画意,只是一种生财工具,一种惹人欣羡却使他倍觉无奈的资本。
注一 : 这里总觉得要用口语才传州……直译 :「我喝过了,你这麽迟才知道」。
注二 : 老细,指老板、东主。
注三 : 事头婆,指老板娘。
注四 : 骨子,是老一辈用的粤语词,用以赞美人或事物美好、精致。
注五 : 此处「伙记」特指在茶餐厅(或其他食肆中),为客人落单(写下客人要点的菜式)的职员。
注六 : 一盅两件本来指广式点心中,一笼有几颗的小点,也可引伸指一个男人同时有两个女人。
注七 : 得閒,指有空。
注八 : 整句直译「你以为现在不用工作啊?」。
注九 : 这一声「呀」尾音拖长,有责难的意味,但总体来说德叔只是开玩笑,佯装生气。死野,即骂人是「坏东西」,「咩」是粤语常用的语气助词,可用以表示惊叹或疑问,有时也可以成为代词,如「你讲咩」,就是指「你说什麽」。
注十 : 老冯,实质也有另一种含义 : 将某些待遇或事物当成理所当然,详细请google之。
注十一 : 细蚊仔,跟「细路」一样是指小孩子,不过细蚊仔是老一辈人的讲法。
注十二 : 此处的「呢」音尾拉长,有时人一回想起之前的事,就会用这语气助词引入新话题(这个很难解释得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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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志》118 (美攻强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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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愁还未望到陈心,旁边的伙记就嚷著 :「老细,亏得你今天这麽早办完货返来! 你看,你太子爷来找你啦。呢——坐在那边卡位咋!」
陈三愁愕然望向陈心那边,神色复杂。他擦擦手,又将手汗抹上裤子,将一个公文袋放上收银处柜台,行了几步,又折返,走入柜台後面收好那公文袋。陈三愁随手拿起柜台处一条白毛巾抹去一额汗,有个伙记连忙大叫 :「喂老细! 那条布我刚用来抹过台! 好污糟(注一)的!」
「哎哎……」
「哎唷,老细,你儿子来找你而已,又不是收数佬(注二)落来追债,看你神不守舍的……」
「去去,多事! 华仔,那台客人招手啦,快去落单!」陈三愁还是要点面子的。他终於还是步向陈心所坐的卡位,坐在他对面,曲起指骨敲著玻璃桌面。香港茶餐厅的桌子厚重,木桌面常常贴著店里新旧菜单,再在桌面之上覆一面玻璃,在玻璃与桌面之间四角各有一块圆形的胶贴,颜色各异。食客就将帐单插入桌面与玻璃间的罅隙,不会全张插入去,留下小半段,方便埋单时取回。以前陈秋顽皮,常常趁大人不注意时把全张帐单挤入去,大人发觉时,为时已晚,那小子便睁著一双灵动的大眼,笑起来,让大人狠不下心骂他。
「阿心,没想到你真会来……对了,你想食什麽? 来一客鲜茄猪扒饭好吗? 这是招牌菜……」
「我不喜欢食猪扒。」
「哎,阿爸老了,都没记性。一年先跟你食几次饭。」陈三愁灌了一口茶水,双眼总是低垂,不敢对上陈心的眼睛。他对陈心总有种莫名的恐惧,可是他宁愿面对陈心,也不想跟反叛的陈秋独处。
陈心不想刁难他,遂说 :「要一客芝士焗鱼柳饭……」
「炒底(注三)!」陈三愁抢先说,一见陈心点头,他就喜不自禁地拍案说 :「我就记得! 你跟阿玉一样,差不多食什麽碟头饭都要来个炒底。你们最喜欢饮斋啡(注四),但常犯胃痛,所以改饮奶茶。阿秋喜欢食猪扒牛扒,就是不爱吃鱼,这孩子跟我一样,你呢,就跟阿玉一样,独沽一味食鱼柳!」
「是。原来你也记得。」
两父子相对无言。陈三愁也要了一客福建炒饭。两客饭一来,两人边吃边聊,陈心赞这里的食物跟十年前一样,陈三愁说那是因为厨房班底没换过。
「阿心,你饮了杯红豆冰,还想饮多杯奶茶吗? 这里的奶茶是最好的……」陈三愁叫伙记冲一杯奶茶。过後,他突然想起了什麽,说 :「对了,阿心。我突然想起上个月,你有个朋友来过这里,叫做什麽……他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他是个挺高壮的大男生,像块大黑碳,但仔细一看,脸倒有几分傻气,我还以为他读中六七而已。他来帮衬时是下午茶时段,店里没多少人,我刚好在这里。他就坐在前两个卡位,一个劲的盯著我,连伙记都跟我单声,说那人奇怪。我就大大方方行过去问他 :『後生仔,你识得我?』接著,他说 :『不,我不识你。不过你跟我识得的一个人十分相似,他是我同学。』
「我一听,便猜他是阿秋的朋友,一问之下,他不只识阿秋,还识得你,说你替他补习,帮他由考试不合格补到他上了C大。我一听就乐了,旁边的伙记也直夸我养了个能干的儿子。我见有空,这後生仔话也很多,一个劲的说个不停,我……阿心,你跟阿秋有几何告诉我你们的事情? 阿春又安静,很少说得多。我就坐下来跟那後生仔谈了很久。」
陈心打断陈三愁的话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