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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别的礼教,甚至把平措当成了琴唯一的朋友。这让平措怪不好意思的。
他一点也不想跟琴做朋友,他想娶她。
平措那时是个真正的愣头青,他就是这么傻呵呵地回答琴的爸妈:“我不想和她做朋友,我以后要娶她,我会挣很多很多的银元,让她过阔太太的好日子,一辈子珍视她。”
琴爸妈对视了一眼,居然哈哈大笑起来,琴的爸爸甚至笑出了眼泪。
平措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严肃地站起来声明:“我向佛祖起誓,我说的话都发自真心!”
琴爸爸笑得更大声了。
她妈妈则温柔地说:“小伙子,谢谢你的一片好心,但我们家孩子没有那个福分,你们要是真的结婚,你一定会后悔得睡不着觉的。”
琴早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客厅。
平措不明白,为什么后悔,他才不会,他只会乐得睡不着。
经过这件事以后,琴对他的态度更坏了,只要平措敢提一句,琴就会揍他。平措从街头逃窜到街尾,琴缺乏运动,追不上他,于是平措又笑嘻嘻地折返回来。琴看都不看他一眼,扭头回家了。
但她没忘了开窗。
“等我长大,你跟我回草原吧。”平措斗胆抓住了她的手腕,涨红着脸大声宣告,“我会挣很多很多银元,会给你搭一个又大又漂亮的帐篷,我要在纳木错湖边娶你,和你养一堆的牛羊,生一堆的孩子!”
琴怔了怔,然后毫不犹豫给了他一巴掌。
平措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死不悔改地大喊:“跟我回草原好不好!我要娶你!我一定会娶你!你想养黑羊就黑羊,白羊就白羊,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砰”的一声,窗子被重重地关上了。
以后每一天,平措都会厚脸皮地问她:“你喜欢白羊还是黑羊?”
琴无言地瞪他。
平措总会流连到天黑才走,他笑着对琴挥手:“那我先走一步了,明天见。”
琴一开始只是“砰”地关窗,后来会犹豫着抬起手,轻轻地摇一下。
直到那一天,他们再也没有明天了。
晋陵沦陷了。
头顶总有轰隆隆的飞机盘旋,满街都是倭人,他们凶残、嗜杀、没有一点人性。平措的父母就因为不慎冒犯了一个士官,而人头落地。平措突然间就成了孤儿,而他连给爸妈买棺材的钱都没有。最后是一个地下党接济了他。
他无家可归了,为了活命和复仇,他加入了紘军。
世道越来越乱了,每个人脸上都是忧虑和不安,富人开始坐船离开,琴一家也是。
平措来送她,说:“我加入紘军了。”
琴静静地看了他很久很久,才轻声说:“别死。”
那是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她的声线清冷,雌雄莫辨,与一般女孩甜甜的嗓子有天壤之别,平措想,这也许就是她为什么不说话的原因。但他爱这个粗嗓子的姑娘。
于是平措努力扯着嘴角笑:“当然,我还要等你回来,我要带你去草原,要给你搭一个又大又漂亮的帐篷,要在纳木错湖边娶你,要和你养一堆的牛羊,生一堆的孩子……”
话没说完,他眼前已经模糊了,泪水滚落下来。
琴站在船头,咸腥的海风吹起了她黛紫色的连衣裙,她第一次没有为此打他,只是用一双饱圆黑亮的眼眸定定地凝望着他,然后她忽然说:“我想养黑羊。”
平措心头一颤,他连忙胡乱擦干眼泪,温柔地笑了:“好,都听你的。”
船晃动了一下,开走了。
战争是多么残酷,平措第一次杀完人吐了两天,可他只要想着那个女孩正在这个世界某个地方生活着,并且他们终有一天会重逢,他就能继续活下去。
他怀着这样的祈望冲锋陷阵,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从别人嘴里得知,那艘船,其实出航不久,就被击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感到有人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平措睁开了眼睛。
一开始视野并不清晰,眼前一片混沌,四周的光线十分昏暗,唯有一束细细的白光从不知什么缝隙中挤了进来,柔弱地落在铺了些干草的地上。
平措慢慢能看出些什么了。这是个非常狭窄的洞穴,人几乎不能站直,因为以他卧躺的姿势,粗糙的洞顶已经近在咫尺,平措不由怀疑这也许是什么野兽废弃的居所。
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软软地搭在他胸前,是唐念青。平措微微抬眼看他,他下巴生了青色的胡渣,脸色苍白憔悴,眉头微皱,似乎累极了,睡着了。
但即使陷入睡眠,他的手依然没有丝毫放松。他甚至把身上的虢军棉衣脱了下来,全部盖在平措身上,自己只穿着那件单薄的蓝灰色军衣,背靠在阴冷的石壁上。
平措注意到自己的大腿,子弹已经被取出了,还剜出了一团碎骨渣和焦黑的肉,就随便放在一边。平措看了有些毛骨悚然,万分庆幸那时自己昏迷了过去。
伤口上被包上了黑乎乎的玩意儿,平措伸手摸了一下,好像是嚼碎的草药。大概是他的动作打扰了身后的人,唐念青的睫毛微微扇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
平措冲他一笑:“哈,我还活着。”
他用满是血丝的双眼愣愣地望着平措,很久,他突然紧紧地把平措抱住,甚至连身体也跟着剧烈发起抖来。
“唐工?”平措胸口都被他勒疼了,“没事了,我们都还活着,没事……”
剩余的话被一个吻堵回了喉咙。
平措蓦然瞪大了眼。
唐念青突然抬手按住他的头,重重地吻了上来。
他好像发了疯似的吮吸、啃咬着平措的嘴唇,激动到连吻都是颤抖的。仿佛不这么做就无法确信平措真实存在,好像他一放开,平措就会一点点从他怀中消失一般。
平措的脑袋变成了一片浆糊,从头至尾,他都是呆傻地鼓着眼睛,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脑筋好像在唐念青掰过他下巴那一刻就断掉了,压根无法指挥身体行动。平措就这么僵硬着石化了很久,久得仿佛过了一百年,唐念青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把头埋入了他的颈窝。
平措又呆了很久,才吓坏了一般,磕磕巴巴地说:“唐…唐…唐…唐工……”
“吓到了?”唐念青平静地问。
平措涨红着脸,不知道如何应对,犹疑了一下,他点了点头。
“你不知道吗?”唐念青抬起头,有些诧异地问。
“……啥?”
“你以前在团里没有组织学习过吗?苏威埃共产国际的若干事。”
“有是有……”
可是这和…和……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你肯定打瞌睡了吧?这叫苏威埃的礼貌。”唐念青说着,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
平措连耳根都红透了,这回是气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唐念青正儿八经地说:“是真的,你见过共产国际派来的里德顾问吗?”
“我怎么可能见得到。”
“你要是有机会活着回去,你大可去问他是不是真的。”唐念青很认真,“你以为苏威埃的军人为什么这么团结,因为他们对战友绝对信任,而这种信任,就是在日常的鼓励和安慰中慢慢积累的。”
平措很想说你就扯淡吧,但他的表情那么严肃、一本正经,平措不禁又有些动摇。唐念青是从苏威埃留学回来的,那边的一些风俗民情他肯定很清楚,某些地方会有些奇怪的乡俗也不足为奇,平措还听说过南边一些部落有更离谱的。
平措尴尬地挠挠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没想到苏威埃那边的人都这么黏糊……”
谁知,话音未落,唐念青就“噗嗤”一声笑出来。平措瞬间明白自己被耍了,脸涨得通红,“你你你你你个混蛋……等我好了我一定揍你!”
唐念青伏在他肩头笑得浑身发抖。
“你等着!你等着!唐念青你等着!”平措像一只被激怒的野牛。
“好。”唐念青尽力憋住笑,扶着他肩膀直起身,额头相抵,鼻尖摩挲着鼻尖,那么近,平措甚至能看见他黑亮的眸子里有个小小的影子。
唐念青垂眸浅笑,轻吻:“好,我等着。”
那一刻,平措心如擂鼓般狂跳了起来。他好像回到了那个满是花香的水乡,那个穿得黛紫色裙子的女孩坐在窗前写字,自己趴在那儿看着,他喊了女孩好几声,她才慢悠悠地转过来,他趁机吻了她,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如同此时。那时,他的心也跳得这么快,快得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平措有点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