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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不过是年长他六岁而已。
一个六岁,一个十二岁。命运总喜欢开些玩笑。他们相依为命十年,却在一夕梦碎,天各一方,殊途再难同归。
孙远桥已经许久未曾去想过去的事,也克制着自己不去想。这分离的七年,他过得不好但也不会。而几乎是快要成功了把楚危这个名字埋进不见底的深坑时,这个人却又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孙远桥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看着楚危停在玄关,略显局促地抓紧了轮椅靠手,朝他温温柔柔地笑。
楚危是自幼生得一副好相貌,从前一双眼总像含了春水,满载情深,与人对视的时候就让人心底怦然一动。如今看也是,眉目如画,容颜如玉,被他温柔看着的时候,孙远桥简直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世间罕有的珍宝。
——总之实在是个才貌兼备的蛇蝎美人。
孙远桥嘲讽地向他回以一笑,低垂了眼睑,想避开与他对视,却又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想把楚危看得更仔细一些。
七年过去了,楚危看上去却并不好。他们分离时,二十二岁的青年身形早已长开,虽不强壮,但也不瘦弱,而如今再看他,虽说不至形销骨立,但也是瘦得厉害,全身上下几乎没几两肉,而眉目之间总带着难以散去的恹气。
孙远桥在看楚危的同时,楚危也在看他。
自从楚危打开了门,停在玄关处,整间别墅就像是处在了死寂之中。即便是灯火通明,却似乎无法拂去他们彼此心中的阴霾。
那七年,是所有人的七年,在那个噩梦般的夜晚过去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的阿谨变成了大人,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也越来越陌生。但楚危仍是忍不住去试探,仿佛他们还有将来。
他不住摩挲着轮椅靠手,看着满脸戒备的孙远桥心底不由一涩,最终还是出声唤道:“阿谨,过来帮帮阿哥。”
——他总要试探一番,看看孙远桥对他还有多少情分。
眼前,就有一个机会。别墅门口到正厅有两阶台阶,平时备了个木质的小斜坡供他动作,而今日,却让知道终于要与孙远桥正式见上一见的楚危让人撤了。
而孙远桥没有拒绝,简单把小斜坡摆好,推着他进了正厅,就站在一边倒了桌上的茶水,再重沏了一壶。看上去十分平静。
实际上,孙远桥并未有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冷静,他急欲找些事情转移一下自己看见楚危后那种暴躁而不安的心情。
水汽氤氲模糊了视线,孙远桥起手倒了两杯茶,觉得自己平静了一些,递过一杯茶水,才开口道,“楚先生,我现在叫孙远桥。”
孙家人有取字的习惯,族名是早早定了的,却不常用,十岁之前的孙家孩子总以字为名。孙远桥是远字辈,小字叫谨行,走丢的时候,孙远桥只有六岁,大名小名傻傻分不清楚,也就只跟楚危说了谨行两个字。
楚危接过那杯茶,“但你也是阿谨,”,他拿手指摩挲着瓷面的杯子,眼前阳光帅气的青年的身影似乎又与过往记忆中那个少年身影重合在了一起。“原来阿谨是孙家的孩子,怪不得阿哥总找不着你……”
孙远桥最怕他打这种温情牌,冷着脸不软不硬地道:“这种事情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楚危微微蹙起眉:“阿谨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希望我该怎么想?”
孙远桥冷笑一声,斜睨着眼,声音里满是风雨欲来的萧索之意。
“咱们认识那么久,那我也不跟你说些虚的。楚危,你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楚危却不以为意,温温柔柔地看着孙远桥,“叫阿哥,你叫一声阿哥我就告诉你。”
孙远桥脸上简直是要结霜了,他面色阴沉,讽道:“这倒是好笑了,我只有两个兄弟,一个叫孙远天,一个叫孙远风。不知道你是拿什么身份立场……来让我叫你阿哥?”
大厅里瞬时一片死寂。
楚危的脸刷一下血色就下去了,那一双总像含了春水的眼也黯淡了几分。看到这一幕的孙远桥瞬时就有些后悔,但出弓哪有回头箭,有些事情有了开头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但他原本并不想如此不留情面。无论七年前的楚危到底做的是什么打算,十年的养育恩情,足够楚危做任何事而不遭责备。
几乎可以说,没有楚危,就没有孙远桥。这是他——或说孙谨行欠楚危的。
但孙远桥却难以自控,那十年相濡以沫的从前对他影响从来都不小。那一段过去,被他埋得太深,如今再见天日,感情上已如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回。
否则,此时的他凭什么如此愤怒?
愚蠢的小丑
愚蠢的小丑
——人们欣赏小丑,是在欣赏它的愚蠢。
*
冷凝的气氛并未持续许久,楚危很快收拾干净脸上情绪,但神色仍是惨淡,而惨白枯瘦的手紧紧抓着合金制的轮椅靠手,显示出他不平静的心情。
“这件事我们容后再提……”他勉强挂上温文的笑,“阿谨,别惹我生气,这对你没有好处。”
“那我再问你一次,这是哪里?”
楚危沉默半晌,道:“知道它对你没有好处。”
“但我有这个权利!”
“权利?”楚危眼神瞬时阴鸷起来,他重复一遍,声调猛一拔高,隐隐带着惨烈的嘶哑,“孙谨行!你凭什么跟我提权利?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在那个码头了!我带你回来,不是让你接着去送死!刘阳是个什么人我比你知道得更清楚!他心狠手辣,为了钱什么都能做!你以为你一个小警察能顶什么用?他早就知道码头里混进了暗线,你进去,不过就是送死!你今天站在这里,怎么不想想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他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被撕破了温文的假面具,脸上一片凄惨狰狞,“我凭什么给你这个权利!如果、如果那一枪不是从我手里出去的……你、你、咳咳咳——”
他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脸上泛了不正常的红晕,一片厉色,却掩不住眼中刻骨的伤痛。他声音渐低,似是呢喃,又似低泣。
“……你怎么能和我要求这种……让你去送死的权利?”
孙远桥却是无动于衷,他冷冷看着楚危,仿佛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
“我要死要活,与你何关!七年过去了……你怎么会天真到我还是那个曾经对你欲予欲求、言听计从的傻瓜?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好,怎么不问我相信不相信?”他微微走近几步,弯下腰逼近楚危,“还是说……在我孙远桥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你去榨取的?”
“你!——”楚危唇瓣翕合,脸上惨无血色。
孙远桥却不在乎,腐烂了的伤口只有挖出了烂肉才能好全。他的心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他这一段话,不过是给自己补上一刀,痛得久了,麻木了,也就好了。
七年前的一切都像个噩梦,笼罩在孙远桥身上使他夜不得眠。他压抑得太久,悲鸣了太久,以致如今,令楚危这个名字已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要么避之惟恐不及,要么……同归于尽。
而楚危……怎会以为他会怕死?
“我就算是去送死,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楚危,你和我从来不是一道人,你现在惺惺作态的样子……真叫人恶心。”孙远桥无所谓的笑了笑,直起身不再去看楚危的神色,向着门口走去。
只是,他终究没能站到门口。
“碰”的一声枪响让一切戛然而止,孙远桥不敢相信地回头狠狠瞪了楚危一眼后挣扎着伸出手摸向门口却没有力气支撑他做下去,只能不甘心地倒在地上,全身无力地陷入昏迷。
而楚危无力地垂下握着枪支的手,粗喘了一会,才缓缓地、颤抖着移动轮椅移到失去意识的孙远桥旁边,艰难地弯下腰,握住孙远桥的手,捂向自己的脸。
“阿谨……”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而当他回过神,已是一脸泪痕。
*
孙远桥为他的不驯服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
麻醉枪的效力实在太强,在这两天里孙远桥简直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