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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将近黎明,我仍是无法入睡。
我梦到惨案;梦到屠杀;梦到自己,孤苦终老。
有人说梦是相反的,也有人道梦是有预示的,然而无论是哪一种,都让此时的我感到心悸。
当门被轻轻拉开一条缝时,我警觉地醒来。身上薄薄的被褥被掀开,一个柔软的躯体慢慢挤进来,伏颈在我的肩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我怀里,呼吸浅浅地洒在□的脖子上。我只伸手一摸,便了然道:“戏子,你回来了?”
——怎么没有死。
戏子困倦地抬眼看我,小口打着哈欠道:“嗯……连夜赶回来的……”我猛然坐起,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仔细看他的脸。除了淡淡的疲乏和困意,那上面并没有表现出丝毫险些丧命的惶恐与痛苦。
“东西送到了吗?”我皱着眉问他。
戏子的大腿在我腰间蹭了蹭,含糊不清道:“唔……送到了……”
是先生没有看到文件背面那隐墨的痕迹么?我正思索着,忽然瞥见戏子凤眸一闪,从自己胸前的亵衣中掏出了一块漆黑的物什,殷勤地递给我道:“学程,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回来……”
我默然接过来,只见那上面还缀着一条长长的链子,绕在戏子纤细的脖颈上隐隐透着妖异;对着莹白的月光反复观摩了半晌,我轻扣上面的凸起,将金属的盖子砰然打开。“这是我从一个西洋的古董商手里买下的,如何?和你很是合衬。”戏子说着把链子从脖颈上取下,不由分说地套到我的颈间。
我出神地看着这块怀表。古朴而简洁的样式,指针和表盘都是沉厚的乌金色泽,看得出有些年头了;拿在手里的感觉也很是光滑,就像戏子那细致的皮肤。
这样想着,我便抬眼去看戏子。戏子的双眼亮晶晶的,臀部微微翘起,伏在那里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般。
“不困么?”我面无表情地问他。
“唔~不困呀~”他嘤咛一声,翻身上来用两腿缠住我的腰,挑逗般朝我眨了眨眼。
……
……
真没想到戏子还活着。
不过么,活着也有活着的好处。“你明日穿戴得正式一些,陪我去做些事情。”云雨之后我点了灯,站起身走到衣架旁。
戏子有点疑惑地看着我穿衣,模糊地应了一声,终于疲惫地沉沉睡去。
他趴在墨绿的被单上,一头乌黑的长发都被汗水沾湿在雪白的背脊上,流畅的腰线颇为美丽地起伏着,景色实在标致;再往下看,那淡红的穴口微微张开,仿佛正在轻浅地呼吸,里面浓稠的白液正随着它的吞吐不断挤出来,流在他身下那一片墨绿上。
看着看着,没来由的,我觉得有些乏味。
自己送上门的东西,终究是不太可口。
第二日,谴责国务院门口屠杀的舆论铺天盖地地撒满整个京师,我向报馆递交了自己的檄文,和戏子一起去抚恤几位或死或伤的女学生家人。在肃穆的气氛中默哀了整个上午,我打起精神,和戏子一起去了孔非圣家里。
——他迟迟不杀我,可见是有什么顾虑;我得趁他打消这个顾虑之前,杀了他。
孔非圣多日被我推拒不见,原本正在纳闷,这下见我来访也就放下心来,只是在看见戏子时撇了撇嘴。虽然孔非圣厌恶戏子,可因着他京剧大师的身份,面上还是要礼貌一些的,于是在慷慨激昂地痛骂一顿段祺瑞执政府后,勉强挤出一副笑脸没话找话道:“学程,你们俩还真有夫妻相嗬。”
戏子窃笑一声。
我没有回话,起身到他摆放着书籍的书架边凝视看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最上面的一层道:“先生,您这些书夹里都是些什么书?封皮还是彩色的,倒也好看。”说完我便去看孔非圣,他的表情果然紧张起来,只是道:“啊……只是一些洋人奇技淫巧的画儿书罢了。”
我便礼貌道:“我可以看看么?”
孔非圣为难起来。
我冷着脸揽过戏子的腰,在他耳边低声道:“知道怎么做?”
好久,没听见回声。
戏子似乎有点恍惚,眉目间也尽是黯然,见我看他才愣了一下回过神,轻轻点一点头。
“干净一些,最好都烧了;再把他书架上第三层的东西都带出来。”我说着便执起拐,不理会孔非圣的挽留声,先一步去了。
……
傍晚,我坐在洋房里的三角琴边看着戏子从孔非圣那里搜来的东西。
其中有部分在京党员的暗杀名单,有他和新右。派通讯的信件,一张拟写好还未发出的电报,以及当年在梁家故居被宋方觉发现的、我年轻时写的檄文。
我将它们扔到火盆里烧毁。原来我这几年,是把一匹狼误养做了一只狗。
——如此一来,我的命是可以稍微缓缓了。
衣摆染着血的戏子倚在楼梯上看我,脸陷在夕阳投下的阴影里,看不清其中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11
四月,段祺瑞执政府倒台,张作霖奉直联军进京,大肆查禁进步书刊,《京报》社长邵飘萍被他下令枪杀。我在学术界的几个威望颇高的同谋,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迫害,连一向与我们不合的《旧闻》也被迫休刊。
——很快,就要轮到我和《荒野》了罢。
廖春生他们已经动身去檀香山,临走前来问我:“局势如此紧张,你真的不同我们一起走?”
我道:“现在不走。你放心,我的命还硬,不会这么快就交待在这里。”他们听罢无可奈何,只得在月黑风高的某夜坐着一架邮政飞机走了。
戏子在我的授意下解散新格会,梨园也不再有什么戏排,每天都安静地在房子里等着我。我暗地联系了京师几所女子师范学校,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学生与教师统统转移,护着与自己交好的几个文人逃离京师。《荒野》以及东华女子中学名存实亡。
纵然我已退出革命,也断不能让他们威胁到我的学生,威胁到革命者的家属;所以即使有危险,就算丢了这条命,我也必须把这些处理妥当。
疲惫地在夜色中回到家时,惨白的月光随着大门的拉开悉数投到我的脸上,房子里静得惊人,仿佛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阿五……”我低声唤。
无人应答。我心头一震,一股浓浓的不安猛烈地袭上心头。
我慢慢地走到阿五的房间,用拐杖探开那道虚掩的门,迟疑了一下,还是迈了进去。
阿五正阖眼躺在床上,薄薄的嘴唇上覆盖着死寂的青灰,脸色也极其苍白,僵直得就像一具尸体。然而他那还在轻轻起伏的胸膛和翕动的鼻翼告诉我,他还活着。戏子正坐在阿五身边,一只纤细的手放在阿五的脉门上。我冷声道:“戏子,你在做什么?”
戏子见是我来,忙惶恐地站起来,开口解释道:“学程,我不是……”
“滚出去!”
阿五睁开了眼,见到我在凶戏子,便虚弱地抬起身道:“老爷,不……春雨先生他没有……”
他的声音已经哑得再听不出一丝曾有的清冽,枯槁的容貌亦再寻不出一抹青年的风采。我扶着他躺下,平静道:“我知道。”说完,我便转眼去看戏子。戏子神色黯然,无措地在我身边站了一会儿,还是乖乖起身到了门外。
阿五听到关门的声音,这才再次睁眼,朝我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老爷,我也不再瞒您……我怕是……活不下去了罢……”
我不言,只是长久地注视着他英俊却瘦削的脸。
“你叫我什么?”我温声问他。
阿五的身子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用充满着爱意与崇敬的目光看我,一只枯萎得如同落叶的手慢慢抚上我的脸颊。
“阿六……”
……
……
人牙子贩卖的小娃不需要名字。毕竟这些小娃都是养给富人家玩的,除非去当小倌起个艺名,平时也就三四五六地随意唤了。
可我是有名字的。我的名字就叫学程。
梁家那个胖墩墩的小二少爷,只是不巧和我撞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