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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是乔青把川穹送回了家,他浑浑噩噩地进门,浑浑噩噩地坐在了沙发上,浑浑噩噩地沉默着,满脑子都是小吴的死讯。
他几乎语不能言,乔青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不过是开始,难熬的日子还在后面。
“当时,六个工人正在一面30英尺长、10英尺高、5英尺宽的墙壁前挖沟,打算在里面建起防护栏,挖掘的深度动摇了地基,造成墙壁突然倒塌……”不久,纽约房屋局发言人调查后对外宣布了事故原因,并将其定性为开发商不负责任而导致的建筑事故,事故的直接责任人就是陈哥,他积攒了大半生的财富随即打了水漂,而川穹虽然无需担负任何法律责任,但却成了媒体的靶子。
率先发难的是《星岛日报》,大陆和台湾关系剑拔弩张,所以言辞极其锋利,如刀尖剜心,直指开发商和建筑师漠视生命。
徐小宁收掉了所有的报纸,他心惊肉跳。
“如何保护非法移民在美国的权益问题”,热门的政治问题屡次播放,电视上高鼻子深眼睛的政客们大发厥词,来来回回总脱不开川穹的名字。
徐小宁关掉电视机,甚至掐掉信号,他提心吊胆。
“阿穹,我们回国走走吧?”徐小宁提议。
“过段时间吧。”川穹坐在桌子前,头也不抬地道。
他已经画图画了一天一夜了。
“这不是你的错。”徐小宁环住他的腰,贴在他背上,“你不要去管别人怎么说,阿穹,我好笨,什么也不会做,也不会说,我只是不想你这么难受,你难受……我会更难受……”
“我知道,小宁,我没事——”川穹转过身来,他抱着徐小宁,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小宁,别替我担心。”
“阿穹,如果觉得难受,为什么不对我倾诉呢?”
“我真没事——”川穹说着话退了一步,筋疲力尽地靠在桌子上,“我只是觉得累。”
“去休息会吧?”
川穹摇了摇头,噩梦如影随行,他对睡觉感到恐惧。
“那我出去买点东西——”徐小宁躲避着川穹的目光,他飞速地拿起钥匙,道:“你在家等我,不要出去,我马上回来。”
“好。”川穹坐在沙发上,裹了条毯子,来来回回想到的都是小吴被抬出来的画面,自己是个侩子手,夺去了一个年轻的生命,他有天真勤劳,他不是冯建国,不应该死于非命。
所有的人都指责他是凶手,他认了。
“怎么不开灯?”不多时,一把子来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外头热闹得翻天覆地,你倒蹲在家里避世——”灯亮了,一室通明,乔青抱着一叠文件站在门口,一甩手就扔在了川穹的大书桌上,川穹下意识地挡了一下灯光,五指缝中只看到一条米色的裤子在桌前不断晃动。
“你半个月没出门,这是一些老朋友托我带给你的合同。”
“什么合同?”
“还能有什么合同?你要疗伤,未必大家都要跟着你一起疗伤,去你事务所也找不到人,家里又闭门不见,所以大家就把东西转给了我,你也是的,五十多岁了还装什么矫情,对了——”乔青把一张字条递到川穹眼皮子底下来,“这是小吴家里的汇款地址,我叫国内的朋友核实过了,你要真想赎罪,寄钱给他吧,他大哥没钱结婚,小妹没钱读书,父母没钱看病……”
川穹的手抖了一下,他看着那张钢笔书写的字条,忽然无声地流下泪来。
“我对不起他。”
“嗯,你是对不起他。”
“他还那么年轻,我害死了他。”
“这就好比他得了一场癌症,因为感冒入院,而你这个医生恰巧忘记给他开感冒药,现在他死了,因为感冒还是因为癌症?”
“你不必为我开脱——”
“我没那么想,为人开脱是很麻烦的,川穹——”乔青拉开窗帘,阳光一泄而入,惊起浮尘处处,“我这个人总是不愿停留在原地,不愿向后看,因为过去总让人那么不快乐,既然发生了就要面对——”乔青在川穹面前站定,看着他憔悴的脸,轻描淡写地道:“个人的自责情绪永远都是不重要的,因为它什么都不能挽回——”
“我总是睡不着,总是在做梦,梦到我爸,梦到我姐,梦到年少的事,我总是被惊醒,我害怕面对他们,我爸临死前,我都在欺骗他……”川穹喃喃自语道:“我觉得很累——”
“喝点水——”乔青递过杯子,看着川穹喝下去,沉默地坐在他对面,渐渐的,川穹觉得自己眼皮子越来越重,脑子开始麻木,身体越来越轻,似是不断向天空飘去,啪——一切归于平静,归于黑暗。
乔青看着酣然入睡的川穹,他掏出电话,“徐小宁,我给他下了点安眠药,这会睡着了,我要带宝川去看医生,对了,那叠里头有林医生的委托,你告诉川穹林医生特别说只要他的设计图才肯开工,他要是打算让林医生一家老小都还住在老房子里,他就继续自责吧。”说罢,乔青合上了电话,他的手轻轻穿过了川穹的黑发,划过他的脸庞,最终停留在了他的眼皮上。
“睡吧!”乔青说。
三百米外,快餐厅,徐小宁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在喧闹声中安静地吃着午饭,忽然之间,潸然泪下:有些心事,永不愿诉于外人知。
作者有话要说:我。。。俨然已看到了完结的曙光了。。。。
47
47、第四十七章 。。。
初冬,川穹和徐小宁并肩坐在皇后可若拉公园,刚下过雪,天气清冷。
“冷么?”
“嗯,有点,忘记戴围巾了。”徐小宁捧着一杯咖啡,“你怎么来这么晚?”
“有客人啊——”川穹疲惫地叹道。去年的打击曾令他一蹶不振,但好在老顾客不离不弃,盈利非但没有下降,反而有所上升,且全部的委托都是来自于华人。感触之余,他更加卖命,直到去年年底才有美国客户上门,随着事件逐渐淡去,事务所的生意愈发兴隆起来。
只是,他到底是老了,有些力不从心。
“难得有个午后不用坐在研究所里——”徐小宁说着话缩了下脖子,“不过,天气真冷。”话音刚落,衣衫单薄的金发女郎从身边匆匆而过,徐小宁嗟叹一声:“还是从小吃肉的人壮实啊!”
“那是,你身体又不好。”一条灰色的围巾搭在了徐小宁的脖子上,“出来也不知道戴围巾。”
“还不是怕你等,结果反而在等你。”
“以后不会叫你等了。”川穹握住了徐小宁的手,“对了,我被通知获得美国建筑师协会金奖的提名了。”
“咦?那不是就在前面的议会大厅颁奖吗?”徐小宁紧紧抓着川穹的指头,“长得可真像是一朵彩色蘑菇啊——”
“没去过吗?”
“没,就在帝国大厦俯瞰过,没进去过。”
“那一起去吧。”
徐小宁顿时侧目,他轻轻挣脱川穹的说,“我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Truman Capote不也是公开的同性恋?但这并不影响他在美国文坛的地位。”川穹望定他,“你在怕什么?”
徐小宁看着远方挺拔的常青植物,幽幽道:“可他是地道的美国人,但我们不是,现在的反同份子……”
“小宁——”
尽管争论的是同一件事,但他们的眼神像两条平行线,无一丝交汇,笔直地投向了远方,那里有流浪人,那里有音乐家,那里有相拥在一起的情侣,这个天地总是这样的不公平,他们可以在阳光下亲吻爱人,但他们却要为了敢不敢或适不适合一起出席一次颁奖典礼而神伤。
“这么多年,我拼搏努力,只是因为你。如果成功降临的时刻,你不再我身边,那我又是做给谁看的呢?底下的镁光灯吗?它们并不知道我这半世的坎坷是为了什么。”
“那你打算告诉别人,你辛苦至今只是为了让一个男人幸福吗?”徐小宁笑起来。
“好啊!如果你愿意听的话。”川穹跟着笑起来,徐小宁拍拍他的手背,“几号?”
“大后天,也许会占用你在莫刵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