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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乔青的心意我还是要领的——”说着话,川穹觉得有些忐忑,说乔青重义气也好,心善也好,对他有点太好了,但偏偏还没办法能拒绝,“不去的话就成了不服从组织安排了。”
乔青这才满意了,他咕咕囔囔道:“你他妈早答应不就完了吗?老子的鱼——还有……”乔青望着远方湖畔青山,漠然地说:“我给你买了把小提琴,你隔壁不是有个姓张的么?我看到好几次了,你总在他家门口听他拉小提琴,你说过徐小宁喜欢听那东西,不如你自己学吧,学好了拉给徐小宁听,顺便我也能听听。”
川穹愣了下,心底有些暖,有这样一个朋友,不可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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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1975的冬天是个滴水成冰的冬天,一直冷到了76年1月。川穹起身看了看徐小宁,然后帮他拉了下被子,徐小宁一放假就回到了成都,两个人腻在一起总也不觉得烦,就连起床的时候,川穹都要拨一拨徐小宁的额发,生怕他睡得不舒服。
清晨,川穹蹲在地上漱口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平日里没完没了播着火药味十足的“反击右倾翻案风”文章的各单位高音喇叭出乎寻常的平静,川穹觉得有些忐忑,这些高音喇叭和各项运动如影随形,它忽然停了却让人莫名紧张起来,接着没多久,从城内各地突然传来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低沉的声音:“……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杰出的共产主义战士周恩来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1976年1月8日9时57分逝世,享年78岁……”随着轰鸣的哀乐声,川穹一下子愣住了,失了手,杯子在地上翻滚出去……怎么就这么突然呢?
几天前,川穹还就这个问题和乔青讨论过,因为周总理在四届人大会上作了《政府工作报告》和会见了罗马尼亚客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乔青说,这种大人物如果悄然无声了,要么就是划到毛主席对立路线上了,要么,就是得了重病。没想到短短数天就传出了总理逝世的噩耗!
川穹定了定神,迅速跑进屋喊醒了徐小宁,睡梦中的徐小宁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到一身寒气的川穹脸色异常凝重,眼眶都红了,徐小宁忙问:“怎么了?”
“总理去世了。”
接着,徐小宁立即清醒了,他听到了高音大喇叭里放出的哀乐,然后迅速红了眼眶,失声痛哭,他抽抽搭搭地吊住川穹的膀子,急促地说:“怎么会呢?怎么能这么突然?”川穹摸着徐小宁的头发,虽然没有掉出泪来,但眼眶也涨得发酸,周总理走了啊,这个国家的天又该是什么颜色呢?作为一个黑五类的家庭出身的子女,川穹鲜少议论政事,亦很少参加活动,但纵然是这样,川穹还是在心底无限地爱戴着总理,他是撑着国家大厦的最后一根柱子,柱子倒了,大厦塌了,大厦下的人还能活么?
“小宁。”川穹揉了下鼻子,“我先去单位,有事回来再说,估计今天不稳当,你最好在家呆着,哪也别去。”
“嗯。”徐小宁泪眼模糊地看了下川穹,川穹把他塞回了被窝,心里沉甸甸地出了门,然后迎头就撞上了骑自行车而来的乔青。
“这么早?”
“就找你呢!”乔青一头大汗。
“找我?”川穹不解地问,“找我做什么?”
“其实总理去世的事情,我昨晚就知道了,我家老爷子在家喝了一夜的闷酒——”乔青掏出根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接着说:“昨天该哭的都哭完了,今天就合计着一起悼念,我想起你毛笔字写的好,所以让你去写一些标语——还有,厂里的假我已经请好了,你别管了……”说完,乔青把自行车往川穹手里一塞,说:“走啊!骡马市那边,我找了个地方……”
川穹应了一声,整整一天,川穹觉得自己失了魂魄,除了难受就是发傻,仿佛世界末日一般。当晚,写了整整一天标语的川穹最后累得连笔都提不起来,然后跟着乔青去贴标语,骡马市一带的居民大楼和春熙路的大小商店,白花挽幛铺天盖地,川穹和乔青并肩走着,乔青忽然说:“不知道我死了,会不会有这么多人惦记着。”
川穹沉默着,实在没心情跟乔青聊这个。
“喂,你会惦记着我么?”
川穹一回头,乔青落在三步外,还没等川穹回答,乔青又开始自嘲,“我真无聊。”
那一个傍晚,乔青和川穹再没有交谈,川穹觉得,在沉重的哀思中生活仿佛失去了心气,浑浑噩噩,说句话都费力。
1月10日,青龙街大墙上贴出了一篇《悼总理》祭文,没多久,文化宫原庐山照像馆贴出的《给邓颖超同志的一封公开信》,总府街、春熙路、盐市口等地段也出现了悼总理的诗词文章。
1月15日,大学生上街游行沿途播放悼念总理的文章,飞撒传单,张贴大字报大标语。
……
那一夜,川穹和徐小宁平躺在床上,川穹说:“小宁,你努力读书吧,我听乔青说有什么留学生,国家可以给送到外国去求学——”
“为什么要去外国呢?”徐小宁说,“帝国主义……”
没等徐小宁说完,川穹就翻了个身,他真的厌倦充满运动的生活了,他只是想找个地方读书,对于政治,川穹并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他听乔青说过了,1月10号省委办公厅电话通知说支持悼念活动,11号又改成了可以摆遗像但不设灵堂,13号治丧委员会又说不能派人到京参加追悼会,不组织吊唁,不戴黑纱,不开追悼会,到了14号再一次通知不准开追悼会……中/共中央办公厅、王洪文办公室、总理治丧委员会办公室下发通知各执一词。
黑暗中,川穹感到生活似乎有了重量,压得他忽然流出泪来,他默默念着那首贴在劳动人民文化宫的外墙上的《总理之歌》中的句子:“马克思,您在天的英灵,请以革命的名义,给我一个严肃的使命:我,一个无产者,要歌颂无产阶级忠诚战士——我们敬爱的周总理!……”
身前鞠躬尽瘁,身后无限悲凉——何况,是他们小人物?川穹转过身,抱住徐小宁,他只想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跟他一起读书看报散步,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呢?怎么能无休止地浪费在令人焦躁失望的生活中?他也曾想过和徐小宁回到清坝,但已经见识了花花世界的人儿又怎么肯回归山野?也许,再外面些的地方会有不同呢?
然而,徐小宁却没有体会到川穹的心情,他忽然想起今日在街头碰到的那个师兄,他是武汉大学化学系的,是学生干部,经常能在校园中看到他英气勃发的样子,而那时,他就站在他旁边,热泪盈眶地抄写着《总理之歌》。
然后,徐小宁看到了他笔记本上的名字:张其民。
1。2
1976年是个不平凡的年头,1月8日周总理逝世,3月8日吉林出现陨石雨,7月6日朱德委员长病逝,7月28日唐山发生大地震,9月9日毛主席逝世……
川穹不知道日子还能再坏到什么地步,棉纺厂里气氛低迷,全体进入了过一天算一天的日子,而乔青却依旧淡然如旧。他每个星期会来找川穹钓鱼,但是这一天却没有拿渔具。
乔青说:“你陪我出去坐会吧!”
川穹说:“好。”
乔青穿了件的确良衬衣,外面很随便地披了件宝蓝色中山装,前些日子成都开始流行假领子衣服和卡其色喇叭裤,但乔青却很不喜欢追流行,不过他是有资本的,随随便便一件难得的的确良衬衣都可以昭示他与众不同的身份,8块钱一件的衬衣并不是人人都买的起,就算是扯料子自己做,也要4块多一米,衬领口子锁边算下来也要6、7块,何况还需要工业券。
但是乔青对别人眼里很看重的行头却不是太在乎,他躺在秋草上,夕阳洒在面上,使他看上去格外温柔,川穹坐在了他身边,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几年下来,他和乔青更加稔熟,虽然乔青也不跟他聊什么很知心的话,但是彼此心情好不好还是一眼就看的出来。
乔青说:“我爸8月就去北京了,去了整整两个月,前些日子才回来。”
“然后呢?”
“老爷子精明,说是风向要变了,他打算退下来,你知道像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