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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与陆青繁赌气,每月例行的电话之后,心中万般难受,只好拿苦得要命的咖啡自虐,自以为能达到以毒攻毒之效。
没想到陈尔信会以为我热爱黑咖啡,怪不得上次见面,他替我点一杯曼特宁,差点以为他要苦死我,借此以泄心中之愤。
郑宜家见状已经知道三分,“大概是我表哥又自作聪明了。”
她早对自家表哥的性情早已了如指掌。
“他仍在赌气,觉得你骗了他,说什么都不愿见你,故此只有我来向你道别。”郑宜家忍不住问我,“还是不肯告诉表哥你生病的事?”
“并不是故意要瞒着他,只是不知道怎样开口,时机总是不对,于是就这么拖着。”我想了想,说,“况且得癌症又不是什么喜讯,总不好四处宣扬,是生是死终归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不,你的生死绝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的性命将会牵涉周身一干人等,无论爱恨喜憎,都与你千丝万缕纠缠成网,若你平白无故消失,那绝对是重大事件。你太低估自己的能量。”郑宜家忽然正颜。
我不知该怎样接话。
恰好咖啡此时送上来,服务生离开之后,郑宜家接着说下去,“不过你说的也对,这些终归都是你的事,如果你不想说,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我向来以为我无关紧要,世上人口已经这么多,不差我这一个,今天听你一席话,忽然发现自己也是不可或缺的。”我苦笑。
郑宜家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她问我,“你的病情如何?”
“或许奇迹会出现。”我浪费太多时间,即使孟斯齐不说,我也隐隐约约有所察觉。
但郑宜家并不为我悲伤,她看着我,缓缓说,“你知道么,奇迹之所以被称之为奇迹,是因为它曾经出现过。只要你坚信,就一定可以实现。”
我感动,对她说,“你这一句话,我一定牢牢记住。”
告别前,郑宜家最后一次问我,“你真的不打算告诉表哥?”
我点头,“我希望他一辈子都以为我仍活在这世上,或者晚一些,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知道。现在叫他知道我时日无多,不过平白耽搁他的人生罢了。”
郑宜家说,“我表哥决不会认为你是在为他着想。”
我摇头,“其实我是在为我自己我自己着想,我顶怕陈尔信知道此事后忍不住拉我一起死了,一了百了。”
郑宜家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拍拍我的肩膀,“希望下次来中国,仍可与见面。”
“一定。”我微笑,“我有义务让世人知道奇迹仍不断降临人间。”
郑宜家凝目看我,忽而泪盈于睫,红了眼眶。
她过来与我拥抱,“再见,裴即玉。真高兴认识你。”
我亦紧紧回抱她,“再见,再见。”
晚上时,孟斯齐把我叫过去,塞给我一把七彩药片。
“给你彩虹糖。”
我看着装好在盒子中的止痛药,各种颜色混作一堆,第一眼看上去几可乱真。
我冲孟斯齐笑,“你上班时间不务正业,当心医院开除你。”
“你倒自作多情,我可不会为你荒废工作,这些是我午休时间为你做的。”他笑说。
我的二期治疗已经确定时间,在父亲遗嘱公布的第二天。
“在这之前要先做血液检查。”孟斯齐说。
“可会出问题?”我问。
“只是例行检查,你最近状况很好,不会出差错。”他安慰我。
但我心中仍有不安,我对自己实在没有信心。
当天晚上,我再次陷入梦里。
梦中场景十分真实,醒来后仍历历在目。
我梦见自己仍是幼儿,细白的手脚,柔弱而软嫩。父亲和母亲仍然在世,他们一人牵起我一边手,带着我慢慢漫步在一条开满白色花朵的路上。
我年纪那样小,什么都不懂,只是心中觉得圆满愉快。柔柔清风拂过我的面庞,我开心笑起来。
转头看见七彩斑斓蝴蝶飞舞在花丛中,轻盈盈上下翩飞,我被诱惑,松开父亲和母亲的手,一心欢喜的跑去路边花丛中。
周身花朵长得足有我高,我轻手轻脚拨开花丛,朝蝴蝶小心翼翼伸出两只手。蝴蝶似乎也晓得人的心思,翅膀扇动几下,便停在我的掌心。
我满是惊异,目不转睛看住手心蝴蝶,整颗心都被吸引。
却不知哪里来一阵轻风,微微拂过,掌心蝴蝶也随风而去,转眼间已经消失不见。我那么惶急,四处张望,但终究找不到蝴蝶的影子。
当即哀哀痛哭,仿佛失去至宝。口中喃喃唤着“妈妈,爸爸”,一边含泪看向他们,我以为他们总是等着我的,他们一定会来安慰我。
却在转头的一刹那,突然惊恐的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而我亦不再是白嫩圆润的幼儿,不过片刻时间,骨骼拔节,肉体成熟,我早已长成大人。
唯有精神人不肯长大,挂着泪珠站在原地,茫然又悲切。
半夜被孟斯齐摇醒,他说,“你一直无法从噩梦中醒过来。”
我坐起身来,额上尽是冷汗。
“我梦见父母离我而去,我追不上他们。”我向孟斯齐描述梦中场景。
“我半生都在犯错,到现在,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我说。
“中国有句老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即玉,没有不能改正的错误,以前是你选错路,从此刻开始,慢慢走回来就行,不要着急,我有足够耐心等你走到我身边。”他将我手掌分开,轻轻抚摸掌心纵横纹路,“我不是你梦里的蝴蝶,停留片刻即飞开,我是你掌心的纹路,要跟定你一辈子的。”
我不禁紧紧握住他的手。
但愿上天能给我足够时间修正错误。
放手
白日里一个人坐在家中翻当日报纸,出乎意料,漫篇都是我的名字。
仔细看过几眼,原来父亲过世之后,裴家风波不断,股票已经一跌再跌。各大报纸都拿我与陆青繁做文章,不遗余力将裴家抹黑。
甚至有人翻出我过去,说我这四年根本不曾求学英国,分明被父亲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字里行间都向人暗示是陆青繁在其中煽风点火。
更别说其他明目张胆的无耻言论。
一份报纸没看完,我已忍不住甩在地上,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拿手揉着额角,心中自然明白事情闹得这么大,必定是有人在幕后操作。我与陆青繁又不是电视明星,何至于一点家丑闹得这样纷纷扬扬不可收拾。
这其中一定少不了何厉出大力。
这两天陆青繁一定焦头烂额,疲于奔命。难为他对我一声不吭,将一切都抗下。
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这样,为裴家献出一切,肉体与精神都不得解脱,多年下来已成习惯,连诉苦都不会。
我坐半天,心中挣扎矛盾,最后还是认命拿起电话打给何厉。
他神通广大,我斗不过他,我认输。
何厉接起电话,“我是何厉。”
我屏住呼吸,心脏如被绞着,一言不发。
何厉在另一边疑窦片刻,突然轻声笑,“是你,即玉,是你吧。我知道你会忍不住找我。”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平整好杂乱情绪,我对他说说,“是我。何厉,今天你是否有时间,我们出来谈谈,时间地点由你来定。”
何厉和我约在我们相识的夜总会。
此时尚是明晃晃的白日,距离营业时间还早,夜总会里空荡荡一片,很难想像当夜晚来临时,这里将有一堆红男绿女凑在一起纸醉金迷。
何厉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等我。
恍惚中似有歌声在记忆深处响起,该有人成双成对在舞池里轻快跳舞,每个人都有永不老去的笑脸。
我仍是不幸一朝沦落的富家公子,藏匿身份在此处做服务生,还自认为忍辱负重。
何厉笑着向我招手,他说,“过来,裴即玉,我们一起听歌。”
于是我似无知小动物,一步步被他捕获。
我定一定神,将脑中恍惚场景驱走,朝何厉走过去。
他笑着看我在对面坐下,并不说话。
我只好先开口,“请你放过裴家。”
何厉不可置否,他从瓶中倒出一杯酒,递给我。
我看一眼他,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是我求他,不得不放低姿态。
他看着我将一整杯酒喝下去,这才说话,“即玉,你的新帽子真是太难看,我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