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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剑眉微挑的模样,那温厚柔和的声音,怎得透着一种诡异的熟悉?诸葛亮突然便觉胸中一痛。但只那一瞬间,胸中痛楚便散去了;他凝了凝神,轻声说道,“多谢董将军好意,只是将军的人马今日方才入京,怕是不识得少府中人。 ”他四下望了望,见有一员宦官站在大殿门口,便唤他近前问道,“你可知眼下可还有少府郎官尚在宫中,在宫中何处?”
那小宦官惊恐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应道,“知,知道;荀侍郎尚,尚在。”
“你这便去请荀侍郎来见,”诸葛亮令道。待那宦官急急出了殿,他这才又对董卓笑道,“董将军便陪朕说几句话,待荀侍郎赶到罢了。”
董卓却又是不说话了,脸色更是阴郁。看他神情,大约是不满天子竟对招少府官员前来这般细微小事也如此纠结,片刻不忘规制。诸葛亮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十四岁的刘辩还能有什么?一无兵马,二无钱粮,三无可信可用之人;除了大汉王朝的规制,他一无所有。于是如今他定不能懈怠,再细微的小事也不可置于典章之外。否则待到律法空置,事由权臣的时候,便是荀攸、陈群这般端方君子也不会再执着于汉室名器。
少府官员终于赶到的时候大殿里已差不多空了,就只剩下董卓和十数兵士。那名官员在殿门口解剑除靴,又在门前行了大礼,这才缓缓步入。尽管大殿内空荡荡显得几分压抑,又无人通报官员姓名,但那人似乎也不以为意,一路走到殿首,又一次拜倒在御座前。“卿无须多礼,快快请起,”诸葛亮忙道。
那人终于站直了,这才让人发觉他身长几近八尺,修美仿佛一杆绿竹;他面如冠玉,眉目英隽,一双眼睛沉静如水,却在平和着隐隐透出一种无坚不摧的锋锐,仿佛一柄收于剑鞘中的绝世宝剑。
诸葛亮只觉心跳突然顿了一拍。
“陛下,”那人合手礼道,“臣乃少府属官黄门侍郎颍阴荀攸。”
诸葛亮缓缓站起身来,目不转睛望着面前的黄门侍郎,忍不住低声呼道,“先生!”
这便是他方才念及的端方君子:魏尚书令,曹孟德的谋主,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前后左右皆其谋也,二十载无毫毛可非的——荀攸,荀公达。
他们似乎应该算敌人,但究竟从未正面对战,于是在他心目中荀公达便只是良师益友而已。他至今都还记得,许多年前的襄阳,刚满十五岁的自己曾经忐忑不安地站在这位大士的家门外,几次想要叩门却又唯恐太过唐突。最后是大士自己拉开了柴门,对他说道,“你可站了太久;来,也别急着行礼,入内便是。”
相识后还不足一年半,荀攸便离开襄阳北上,从此再未见过,但这一年半间随荀攸所学种种已是让他受益无穷。如今乍见故人,他惊喜之余更觉欣慰。他很清楚荀攸的谋略胆志,连鲜有人知的刺董之事他也曾听荀攸说过;而黄门侍郎的官职虽不大,却是帝王近侍,更可直通尚书台。有荀攸相伴左右,就仿佛多了柄利剑在手。
“陛下?”
他突然听见荀攸开口,声音中好些不解。他牵过已经快在御座前睡着了的刘协,几步走到荀攸面前。“有劳荀卿驾车送朕与陈留王归寝宫。朕知道这本不是荀侍郎的本职;只是宫中混乱,少府官员一时也寻不着,还请荀卿担待,”他说,顿了一顿又是问道,“董将军可是要送朕一程?其实也不必了。董将军奔波多日,也当早些休息。”
董卓躬身行礼告辞,这便离去。荀攸目不斜视,眼神中却能看出一分若有所思。待董卓终于走出大殿荀攸这才轻声应道,“是,陛下;还请陛下请随臣出殿。”
待马车向北行了半刻钟,他突然说道,“荀卿,夜色已深,永乐宫也是太远,朕不回太后宫中,便在南宫中寻一住处罢了。”
荀攸一时没有答话,只是缓缓拉停了马车。待马车完全停下了,荀攸这才问道,“陛下一贯居太后宫中,为何今欲另寻住处?突然变更,怕是宫中未有准备。”
“太后初丧兄长,定是忧伤难平,朕不想以国事扰她,”诸葛亮平静地说道,尽管他心里完全无法像他的语气一般平静。以荀攸之智,当不至于听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可他却不禁担心荀攸不会仔细琢磨他的话。无论如何,他现在只是个十四岁的儿皇帝。
荀攸静了很久,最后终于问,“陛下欲移何处?”
他在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气,答道,“当是离此处,离明光殿最近的地方。”
明光殿是尚书台办公奏事之处;那里才是真正的大汉中枢。
“离此处,离明光殿皆近?那便是云台殿了。陛下可是欲往云台殿小住?”听他应了一声,荀攸又是说道,“云台殿常有官员留宿,也有人照看,不难打理;但今夜恐有些简陋,陛下今夜便欲往云台殿?”荀攸的声音平淡而理所当然,就好像这一切当真只是任性的小皇帝要换个住处一般。
“便去云台殿;有劳荀卿了,”他答。
云台
……》
刚走进云台殿,诸葛亮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时却还是有几分定不住心神。他自是听说过云台中有光武帝二十八功臣的画像,只是却没想到这些画像竟是如此巨大,更是如此栩栩如生。尽管古旧的绢布已是泛黄,但那一张张或英武或隽秀或睿智或和善的面庞却仍是鲜活无比,仿佛呼之欲出。
董卓迁都时将整座洛阳皇城都付之一炬;眼前这呼之欲出的云台二十八将,到那时也只能随着洛阳皇城一起,灰飞烟灭。
他在画像间站了几近半个时辰,自己却未察觉。刘协早已睡下,荀攸也已经打理完毕,上前来请他早些入内室歇息。
“先生,”他低声说道,“但看今日大汉,前有黄巾叛逆,后有十常侍之乱,今夜之后,却还不知有些什么!朝纲不稳,汉室飘摇,实乃存亡危机之秋。光武帝有二十八将相助;今日贤德之士还有几何?先生乃当世大士,声名远播,自有拨乱反正之才。望今后先生不吝助我!”
“陛下!”荀攸惊愕地看着他,但便是惊愕中也还有一分叹息和思索。许久,荀攸柔声说道,“陛下,就快寅时了;陛下还请早些歇息。但有何事,明日再说却也不迟。如今京中有大军坐镇,当不会再有动乱;陛下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待明日天明不妨先请三公来见,商议诸事。”
诸葛亮抬头,看着昔日的师长,终是展颜微微一笑。不愧是荀公达;就算一时看不透董卓的本质,但他这等敏锐已是少有人能敌。有此人在身边,当真如得一神兵利器。他再次抬头直视身周的云台二十八将。便是存亡危机之秋,他也不缺志同道合的故人。
他过了平旦方才睡下,不过睡了两个多时辰便又醒来。虽说时辰尚早,但是屋内已是填满了深秋的晨光,直让他误以为自己又一次被汤药所扰,生生睡过了头。他慌乱起身,接连唤了两声“公琰”这才察觉自己似乎并不在成都的丞相府中。
都发生了些什么?他仔细思索片刻,又觉自己似乎应该在五丈原军营中,似乎应该为病痛所扰,甚至姜维魏延一众人压抑的抽泣声也还在他耳边回旋。可是昨夜……却都发生了些什么?他站了片刻,转身便往屋外走去。
“陛下,陛下,”一个小宦官模样的人追在他身后,“陛下,穿上外衣啊;这里大厅风大……”
他也不曾理会,一路穿过几间侧室,便到了云台殿正厅。这似乎已经是第二次了,但他心头的震撼丝毫未曾减少。对面墙上,执金吾寇恂与大司马吴汉正微笑着望向他,英隽的面庞上写满帝国初兴时的自信与光辉。终于,昨夜的一幕幕地在眼前重现:寒风中呼啸的黄河,抱着献帝的董卓,烧毁的宫门,还有那一点一点亮起来的崇德大殿……
不知什么时候年幼的刘协已是跟了过来,拉着他的手,睡意惺忪地说,“皇兄,那位小公公说,皇兄得穿上外衣;这里风大。皇兄……”
诸葛亮突然一把将九岁的刘协抱了起来,尽管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吃力的事情。“陛下,”他抱着刘协,压低声音说道,“臣既然来此,一定还陛下,还天下人,一个完完整整,太平安定的大汉;鞠躬尽瘁,至死方休。”
其实诸葛亮对这位孝愍皇帝从未有过什么感情,甚至对后汉命数已尽的事实也早就坦然。他跟随主公前后辗转十数年,为的不过是一个完好的社稷,一个太平的天下;至于主公姓刘,更是中山靖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