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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仁焦急地等待着,中戏的学子这么善良,他真想成为其中一员。
她上来后,对者仁微笑着,摇摇头。者仁明白了怎么回事。
轮到他了,他走了进去。
考官的问题他全部言简意赅地回答,面上连笑容都是强挤出来的,他克制自己不去想,却像被海藻缠住了心往深海里拖一样,没法不去想。没法不去想刚刚身边考生的讥笑,没法不去想一败涂地的后果。他觉得自己好像垂死挣扎啊。
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出考场的,怎么走出中戏大门的。
他坐车去了地坛,一直想去看一眼的地方,史铁生在那里熬过了最苦的岁月,有衰草还有虫鸣。他浑浑噩噩走进去,发现有很多大妈在用喇叭放歌,在扭秧歌,一派欢乐祥和携手奔小康的画面,无论走到哪里,耳朵都快被音乐震聋了。
巨大嘈杂的音乐声和他哀鸿遍野的心,仿佛两个世界,在者仁脑内拉扯,声音越巨大,他就越悲伤。
27号舞美放榜,者仁看了榜单,没有自己的名字。他木然地走出了南锣鼓巷,向东走,他记得那儿有家卖火车票的。
店子很新,他用仅剩的钱,买了张三天后到武昌的票。
他就绕着中戏走着,走着,胡同里什么也没有发生,仿佛几百年来,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想这是最后一次看这些胡同,看这些门墩了吧。
记得第一次来炒豆胡同,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安静的胡同里有一对年轻情侣吵架,北京话字正腔圆,互相骂着“操你妈”,者仁以为他们在拍戏,因为发音太标准太电视剧范儿了,北京话连骂人时都这么新闻联播。
然而这是最后一次走炒豆胡同了,大大的槐树,还没有见过它夏天长树叶的样子。
北兵马司胡同里有蓬蒿剧场,他还没有在里边看过戏剧。
东棉花胡同里有中戏宿舍,中戏的学生住在这里,每天上学都可以很近,而且离白魁也近,想去吃就去吃。白魁里还有很多东西还没吃过呢。
者仁不忍再逛下去。
走之前,者仁去了一次雍和宫,他听说里边有很多佛,想去许愿。
他见佛就拜,许愿说:“希望我能考进中戏,希望我能留在北京。”
雍和宫里大大小小近千座佛,他全部都拜过了。
最后一天,去了故宫。
第二次去故宫,比第一次轻车熟路,他一路逶迤到乾隆花园,新开放,几乎没有人。他走到最里面一个院子,一层假山后头有一个凉亭,坐了下来。
凉亭后面是一扇墙,墙上的小门被锁了起来。锁是生锈的,看起来锁了很多年。
那个下午,者仁就一个人静静坐在乾隆花园偏僻一角的凉亭里,没有人打扰,没有人知道,坐了一下午。
难得故宫里有处清净地方,者仁坐在亭子里,想了很多事。望着墙沿外的天空,望着墙角下的枯草。他手撑着凉亭坐板,回想了近一个月在北京的生活,觉得繁华名誉、鲜衣怒马,都好像梦一样,现在,要梦醒了。
坐到日头西沉,故宫里回荡请游客离开的通知,他才起身离去,发现沾了一手的朱漆。
他想想,是啊,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努力一世,最后只得到一手的朱漆。
火车轰隆隆驶向武昌,夜晚的风景,窗外暗色的田野无垠。者仁躺在卧铺,怎么也睡不着,和来时的心情完全不一样,这如铁蹄般的车轮声就要践踏入梦里了。
☆、第二十四章
出了火车站,爸妈来接他。他们已经知道了结果,妈妈却上前抱住了者仁,边抱边说:“瘦了瘦了,我儿瘦了……”
者仁好像从天空跌下来的人,一下子觉得,平安落地了。
爸爸边开车边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接者仁回家。
车子在高速路上安静地行驶,者仁躺在后座睡着了。
回到家妈妈收拾行李,者仁去洗澡,在浴室里,浴霸的灯光柔和地照耀着他的身体,他弯下腰打肥皂,发现小腿瘦得跟柴禾一样。他站起身回首低望,小腿瘦到了历史最低水平,与其说是瘦,不如说是憔悴。他想起背着沉重的包穿梭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在天坛、清华里走到腿断的日子,当时不觉得,现在身体终于给了他报复性的回应。
躺在大床上,晒得崭新的棉被,者仁抓紧了,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想。明天去上学,会是怎么样呢?自己还跟得上吗?同学问如何说呢?
上戏、中戏的合格证要四月中旬才有结果,一切等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第二天背起书包去上学,学校还是没变。他走到教室,还没来多少人。发现自己的桌子被恣意摆在最后头,应该是自己位置没人,老唐让其他人换去了吧。他把桌子挪到最后一排,和其他人对齐,把书整理好,暂且先这么坐着,等下一次调位子。
搬桌子的时候,颜非从后门进来,看见者仁,高兴地说:“你回来啦?”
“嗯,回来啦……”者仁笑着说。
“考上了吗?”
者仁心想怎么连他都知道,只说:“考上了。”
他笑着点点头,回前边座位了。
者仁想,不会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去艺考了吧,不是让冬至莐音帮忙,如果有人问,就说去画画补习班了吗……
接着,宴乐走进来,拍者仁桌子:“考上了没啊?”
“考上了。”者仁只能这么先答着,他不想让宴乐失望。
“嘻嘻……”宴乐开心地笑。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者仁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印着布老虎的油皮本子,还有一盒京剧瓷人,送给了宴乐。
莐音冬至鸿雁陆续来了,莐音像抓到外星人一样抓着者仁的胳膊狂叫:“仁仁,你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考得怎么样啊?”
者仁哭笑不得,向她们说昨天回来的,进了中央戏剧学院、上海戏剧学院戏文三试,要到4月中旬才能出通知,才知道考没考上,冬至鸿雁不停说哦,那就好好等着。者仁把给她们的礼物全部拿出来,她们笑着闹着要互相换,莐音把最红的那个京剧脸谱往冬至怀里塞,冬至把黄脸那个快速搁莐音桌上。
者仁觉得真好,一下又回来了。
老师讲课的时候才发现落了不少,借来鸿雁的笔记抄,希
望能尽快补起来。老师对者仁的去又回来没有什么异样,倒是好多同学问他北京怎么样,者仁想估计是莐音捅出去的,她的大嘴巴噼里啪啦一下全说出去了,事后再找她算账,只口上说“很好很好,北京的豆汁儿很好喝。”
晚上一起吃饭,她问莐音,是不是她说出去的啊,莐音说:“全部都知道了啊,不是我说的啊,我刚开口说去画画去了,别人就说:‘切,明明是去北京了’,叫我怎么说啊……”
者仁说好好好,复又和她打闹起来。
见到纸萱的时候,她刚从书店买了新的教辅回来,提着大袋子,头发还是那么长。笑呵呵地问者仁考得怎么样,者仁说还行。把带给纸萱的礼物给她。
那是一张北京外国语大学的明信片,正面是北外的大门。纸萱接到时高兴坏了,抱在怀里不停地说“真好”。
者仁知道她最想考的就是北外,应该说,她从小的愿望就是考进北外。
纸萱的爷爷是清华毕业,在纸萱小学,就教她和邻居一个男孩英语。别的小孩在打游戏机、玩躲迷藏的时候,她就在家背英语单词,听听力。开发得早,加上又刻苦,她的英语常常都是班上第一,小学二年级就已经把初中三年的英语全部学完了,上初中已经把高中英语学完了。还得到过全国英语竞赛一等奖。在这所全省前十的高中里,她的英语单科成绩一直是全校前三名。
后来那个和她一起学习的男孩去了芬兰,她就一天到晚跟同学喊:“买手机要买诺基亚的,因为它的原产地在芬兰!芬兰!”把芬兰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者仁都快被她嚷晕了。
她从小就以进北外英语系为信念,长大以后做外交官。以致收到这个礼物,不停谢谢者仁。者仁说没事没事,要是你考上北外,我也去了北京,咱们俩就可以一起吃北京炸酱面啦。
者仁忽然想起了蓟门桥西那家老北京炸酱面,青豆好吃,心里美好吃,炸酱更好吃,在好多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给了者仁最实惠的满足,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到了。
日子平静如水地过去,转眼过了一个月。。这天夜里11点左右,者仁正在做作业,窗外黑黑的,只有自己书桌上的台灯释放着光芒,作业还有好几份,估计不到12点做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