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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绯坐在一旁,一边啃着西瓜一边看着两个大男人。她突然觉得这个画面很熟悉,就像她看过无数遍的她爸妈的情景对话一样。虽然家里那两位从来就没为对方挑过西瓜籽,但中间涌动的那股什么东西,她虽不太懂,却也认得。
那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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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鸣义和严绯是表兄妹。
严绯是外婆带大的,和妈妈这边的人比较亲。她从小就喜欢粘着郑鸣义,像个小尾巴,甩都甩不掉。郑鸣义也乐得让她跟,成天带着她到处野,14岁年龄差产生的思想隔阂在这对表兄妹的身上像气泡一样,噗噜噗噜消无无形。
严绯从来不喊郑鸣义哥,她觉得肉麻,往往是颇有气势地直呼其名。家里大人都惯着她,被直呼大名的某人也丝毫没觉得不妥,只乐呵呵地应一声嗯。
那时候郑鸣义是大人眼里标准的好孩子。成绩好,品行好,长得好,街坊四邻都喜欢他。他以优异的成绩考进重点高中,然后又顺利通过高考进入了市内最好的大学。大学毕业后他出国读研,回国后被一家外企录取,慢慢做到了人事部经理的位置。
如此顺风顺水的郑鸣义自然而然地被家里大人们定成了严绯的标杆。她家女王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学学你哥!怎么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儿心!”
严绯一般默默听完这一长串老生常谈的唠叨,转头暗自翻个白眼,下一步就是跟郑鸣义打电话诉苦。
“郑鸣义!”
她气鼓鼓的。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既无奈又欣喜。
“又怎么了,大小姐。”
“还不是因为你!哎我说你才是我妈亲生的吧?”
“鬼扯。”
发泄完一通,严绯气也顺了心情也好了,笑眯眯坐到桌子跟前乖乖写作业去了。
只是生活总喜欢捉弄人,也没有谁能一直过的一帆风顺。郑鸣义直到三十岁都没有女朋友的事实让严绯一直以来对儿子无比放心的姨妈终于坐不住了,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自己儿子的情感动向。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向郑鸣义念叨,隔壁老江家的丫头马上要结婚了,六楼老宋家的儿子也带女朋友进门了,就差没问你什么时候能带个儿媳妇回家了。郑鸣义只是闷头听着,也不发表个人意见,末了只不愠不火地说一句,妈,还早,不急。
严绯她姨妈差点掀桌。不急?!三十岁的人了还不急?感情别人家孩子都学会打酱油了再急啊!
谈话无果后姨妈一个电话打给她亲妹妹——也就是严绯她妈发泄不满情绪。两个女人一拿起听筒就说个没完,嘀咕个把小时,搞得在一旁试图安眠的严绯她爸痛不欲生。
后来有天晚上严绯和她家女王一起泡脚的时候,女王状若无意地挑起了话头。
“小丫啊,妈妈问你个事。”
严绯一听这难得出现的称呼立马绷紧了背。平日里都被直唤其名呼来喝去的,这凭空出现的脉脉温情让她觉得心里有些发寒。
“妈,有事就直说,别搞这么委婉。”
女王被自己女儿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伪装,感觉到为人母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气恼。于是她干脆也不装了,吊起眉毛命令道:“说!郑鸣义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严绯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探下身去洗脚脖子。
“我哪知道啊。你不会自己去问啊。”
女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脸上明明白白挂着【你这熊孩子怎么这么不上道呢】的嫌弃表情。
“我要能问到我还来找你啊,我有毛病吧我。哎,难道……他就没私底下告诉你?我看他总带你出去吃饭咧。”
严绯看着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母后大人整张脸像被点燃了似的亮堂起来,带着无比旺盛的求知欲,心里偷偷感叹一句,好可怕。
她没接腔,只是从脚盆里捞出毛巾搭在小腿上,感受着毛巾湿漉漉的热气顺着皮肤渗入血管,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
厕所里沉默了一小会儿,直到女王突然压低的声音有些迟疑地响起:“哎,你说……郑鸣义会不会是同性恋?”
严绯愣了一下,随即反射性地维护郑鸣义。
“妈你别瞎猜,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乱猜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她心里有些莫名的慌。其实她早就想到这点了,只不过一直没说出来。严绯总觉得心里想是一回事,拿上台面说又是一回事。有些事情只能搁心里想想,一旦说破了,说不定就成真了。
“什么叫‘还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告诉你你妈知道的多着呢。”严绯她妈对女儿小看自己的八卦水平很不满,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都一股脑儿地说了。“你忘了啊,郑鸣义他研究生论文就写的同性恋呢。还有前两天他帮你姨妈抹窗户,突然问说,如果他喜欢男的你姨妈怎么办。你姨妈想着他肯定是开玩笑,张嘴就是一句老娘打断你的狗腿,结果吧他就没声儿了。现在你姨妈越想越不对劲儿,想再问清楚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严绯一边听一边默默地拧干毛巾擦脚。面对女王状似若无其事实则万分期待的眼神,她站起身来,顺手将毛巾丢回洗脚盆里,轻飘飘撂下一句,“你们折腾去吧。这是郑鸣义自己的事,我不管。”
她并没有打电话给郑鸣义通报这件事情,他们的关系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只不过,严绯暗自在心底下了决心。假如郑鸣义后半辈子真找个男人过了,她绝对站在他那边,义无反顾地站在他那边。
管它什么世俗眼光伦理道德,见它的鬼。那可是郑鸣义,是她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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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像是为了印证严绯那个【有些事情一旦说破可能就会成真】的想法一样,今年除夕夜吃团年饭的时候,郑鸣义坦白了。后来严绯才知道,用专业一点的词来讲,就是出柜。
年夜饭按照惯例小辈要站起来敬酒。同样按照惯例,年龄最大的打头。郑鸣义端起一杯啤酒站起来,不知为何手脚有些慌乱,差点碰倒了邻座严绯她爸的碗筷。吵吵闹闹的一桌人很快安静下来,十几双满含笑意喜气洋洋的眼睛看向拼命舔嘴唇酝酿的郑鸣义。他也是笑着的,只是嘴角有些微的发抖。
严绯下意识地放了筷子。她莫名其妙地开始为郑鸣义紧张起来。
“……首先!新年到了!先一起祝每个人都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啊!单独说的话,希望外公外婆还有爷爷都身体健康!想吃什么喝什么都不要节约,现在是该你们享福的时候了,节约干什么啊。然后是小姨和叔叔……祝你们工作顺利!争取今年多赚钱换台新车!至于严绯,你就只有一条——好好搞学习听到没有?要努力考个好大学!最后嘛我爸妈……新的一年你们两个少吵点架啊,我一个星期就回来一次家里还老鸡飞狗跳的,你说我愿不愿意在家呆着。嗯……那就这样吧!新年快乐!我干了啊!”
“……哎好好好,一起干一起干啊!”
每一个人都在干杯。透过桌上电磁锅里蒸腾出的热气,严绯看到了郑鸣义仰起的脖子和喝酒时上下滑动的喉结。她看着他一饮而尽,将空杯子重重放回桌上,然后用手背一抹嘴,连带着脸上别扭的笑容也被这一下给抹去了。
“我还有些话想说。”
饭桌上本来被刚才一席话炒热的气氛又缓了下来。严绯她爸笑着接了一句,“怎么,还说上瘾啦?”
这善意的玩笑话并没有让郑鸣义的脸色有所好转。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那眼睛里闪烁的坚决竟让严绯觉得害怕。
她心跳得飞快,手心里捏出了汗。
“我知道大过年的说这个不好,今年我们家年也算是没办法好好过了。但是我不说又不行……我已经瞒得够久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大人们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定格在半路上,显得每个人的脸都有些奇异的扭曲。
“我这么久都没谈女朋友,是因为……我喜欢……男人。我跟一个男的在一起有一年多了,他是我们公司销售部的,比我小两岁。我们是认真的,不是随便玩玩,我……想跟他好好过日子。所以爸妈,我知道说对不起没什么用,这也不是什么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事情。儿子是同性恋,娶不了老婆,不能传宗接代,以后说不定你们也会被人说闲话。你们想怎样我我都认了,打也好骂也好,扫地出门我也认。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是我爸妈。”
郑鸣义的嗓音都在颤。他说完眼眶就红了,吸吸鼻子不再开口。
严绯脑袋轰地一下就乱了。她是见人哭自己就会跟着哭的类型,一看郑鸣义哭腔都带出来了,鼻子一酸,自己开始条件反射地掉眼泪。她使劲眨掉眼里多余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