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凿陵-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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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育陵目送母亲离开房间之后,脸上淡淡的微笑立即敛去。


6、六、如履薄冰

  炎育陵一晚上辗转难眠,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昨晚母亲的话让他头疼了一个晚上仍然想不出最好的对策,于是干脆到厨房去准备早餐,让脑袋放空一阵子再想办法。 
  这段日子母亲的管教松了很多,虽然日程学习都没有变,但扣除了挨打挨训、罚站罚跪、上药养伤以及自悲自怜的时间,一天内居然多出了许多空闲。因此,炎育陵比以往更常进厨房帮母亲,久而久之,已可以给一家人做简单的三菜一汤。 
  至于弟弟啊,曾经不小心在厨房捣乱时割破了手指,从此再也不被允许踏进正忙碌中的厨房。 
  基于弟弟免疫能力不好,肠胃不好,呼吸气管不好,学习能力普通,运动细胞是零,个性粗枝大叶,手脚笨拙不灵活……炎育陵从不曾对母亲明显的偏袒而看不开,他这个纤弱的宝贝弟弟,生来就是需要照顾。 
  更何况,弟弟没有恃宠生娇,完全像个缩小版的父亲,见自己挨打会哭着向母亲求情,看到自己手臂有藤条印记就会拿药膏给自己,自己被罚头顶着个水盆在两面不靠墙、前后不能移动的梯级罚站,还会趁母亲不注意就跑到自己身边,也不敢说话,就呆呆地陪站。 
  炎育陵自冰箱选出食材,决定做三明治和弟弟爱吃的日式煎蛋卷。正打着蛋,突听到缓慢的下楼声,辨出这脚步是属于家里块头最大的父亲,于是便想到可以趁机找父亲商量一下。 
  “怎么这么早?今天不是礼拜天吗?”炎允赫打着呵欠走进厨房,大手习惯性地把儿子柔软的头发拨乱。 
  “我生理时钟都是六点,爸你才早,现在还没七点啊!”炎育陵边说边把火熄了,父亲则在转身要出去的时候仍然呵欠连连:“你妈咪一整晚翻来覆去地睡不好,我看她是生理期吧?想早点起来,出去买些她爱吃的东西回来……” 
  炎育陵搁好了锅子急忙把父亲拉回厨房,压低嗓子:“爸,我有事想和你讨论一下。” 
  “噢?我儿子找我讨论事情?真稀奇。”儿子一大早就神秘兮兮的样子唤醒了炎允赫沉甸甸的脑袋。 
  炎育陵被父亲这么讽刺,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往脸颊搔不存在的痒。炎育陵念的是理科,将来打算攻读建筑,可父亲是体专,母亲是美术系出身,弟弟……是弟弟,他的课业想当然尔不能指望家里任何一人能指导。母亲虽然教自己很多家事,也会严格督促自己的书法和阅读技巧,不过也没有到可以‘讨论’的阶段。母亲说什么,他照做就是,除非皮痒,不然哪里敢讨论?
  至于父亲,的确常常主动要一家人一起讨论家庭活动,不过这话题最踊跃参与的必然是好玩的弟弟,母亲则会提出花费上的考量,炎育陵能做的就是确认自己的学习时间会不会被耽误,再决定自己能不能跟去,跟去的话需要携带什么课文在途中温习。就算父亲直接地问自己想去哪里?他也都习惯说:小旗喜欢就好了。 
  半年前,发现父亲已知道自己在谈恋爱,炎育陵才有了个话题需要和父亲商量,只不过何幸恬本就不是任性难哄的女生,且他们两人基本都还是以学业优先,两人的步伐一致,相处模式也成熟,因此在交往上都没有多大困扰。炎育陵顶多就是问父亲幸恬的母亲对自己怎么看,还有就是圣诞节的时候和父亲商量该送什么礼物。 
  “爸……”炎育陵本能地确认四周无人之后才续道:“妈咪中午要跟我一起去图书馆,我要突然说不去一定很奇怪,就算骗幸恬说我不去了,幸恬说不定也会自己去,碰到了怎么办啊?”炎育陵苦着脸仰视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父亲。 
  炎允赫夸张地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双手一齐盖在儿子头上使劲儿搓揉,“宝贝儿子,你明年都十八岁了,现在是什么年代?学生谈恋爱很平常,不用这么躲躲藏藏!” 
  “可是……”炎育陵低下头,说得更小声:“妈咪如果不高兴,要我和幸恬断绝来往怎么办?打我是没关系……” 
  炎允赫不悦地皱起眉头,轻轻拍儿子脸颊,温柔的语气满是关切和疼惜:“育陵,你不会再挨打。” 
  太久没有提到挨打这两个字,炎育陵下意识蹦紧屁股,藤条划破空气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曾几何时三天两头就要经历一番的过程涌进了脑海,能清晰地记得,咻一声,啪一下,一阵辣辣的刺痛感在皮肉上蔓延,刺激着皮下的痛觉神经。藤条持续挥下去,他怀疑每一下击打自己都能听见血管爆裂的声音,火辣的痛感蔓延得更远,即使没有完全伺候到屁股的每一寸皮肤,那叠加的痛楚还是扩散到了自己也无法想象的范围。
  疼痛带来的恐惧,令他在这段时刻满脑子只能想到要对手握藤条的母亲言听计从,方能结束痛苦。鞭打一结束,不管是得罚跪、罚站,还是被赦免回房趴躺,那股疼痛肆意嚼着皮肉的后劲依旧徘徊不去,直到自己行尸走肉般挪到浴室,用冷水或冷毛巾给已经胖了几圈的臀部冷敷镇痛,憋在喉咙深处的呻吟才化成喘息给吐出来。 
  炎育陵总提醒自己毕竟是个男孩子,哭哭啼啼喊痛实在很窝囊,自升上中学就强逼自己必须压抑。挨重打的时候可能会受不了而喊出声,也可能会流泪,但他不允许自己嚎哭,也不愿意苦苦哀求母亲放过自己。鞭打有时很快结束,五六十下两分钟内就打完;有时则足足打上两三个小时,数百下的份量母亲没能不停歇地抽打,便会趁休息的时候罚自己面壁站着或跪着,有时还得捧着藤条在头顶。 
  没有号啕大哭,没有嘶声呐喊,惩罚进行中与结束后,闷在胸口的委屈,消散的时间比疼痛还要漫长。母亲罚自己,大多数是在父亲和弟弟回家之前,一家人开饭时,他怎么也没办法像自己五六岁时那样,去挨着父亲哭诉。当着母亲的面,即使父亲看出自己坐在椅子上的动作小心得像放慢三倍的录影而询问,他也说不出一个‘痛’字,顶多就是垂着头说已经上了药,没事。 
  若有幸让父亲直接看到伤处,一定是罚得很重,除了裤子跪在客厅思过。当父亲摸着自己的头,轻声问自己痛不痛?能不能走路?疼的话就哭出来……等等关心话语时,像块肿瘤一样塞在胸口的苦楚才会化为血水,通过血管撤离随时要胀裂的胸腔。 
  刹那间,会觉得已经雨过天晴,拨云见日。 
  可委屈年复一年,日积月累,好似囤积在体内不被看见的淤血。 
  纵使家里已经没有藤条,见母亲一皱眉、一抬手,炎育陵还是会反射性摒住呼吸,像个被蛇瞪着的青蛙,怕自己一个轻举妄动,就得再次体会皮肉之苦,俨然一块泛着青紫的肿块,不碰它它便好似不存在,碰一下,才知道疼痛一直如影随形。 
  炎育陵这么胡思乱想一阵,手掌已不知不觉在揉着屁股,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炎允赫看在眼里,着实无奈与心疼交织。无奈,不知该怎么解开儿子对母亲的害怕;心疼,长年的体罚给儿子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炎允赫绽开笑容,试图让儿子放松心情:“别担心,你尽管去约会,我带小旗跟着你妈一起去,你就说要和同学讨论功课,我会把你妈掖去初中部,让她没机会看到你们亲亲我我。” 
  “什么亲亲我我?爸你不要乱说话!”炎育陵抬起头有点气恼地看着父亲,俊俏的脸庞浮起了一抹红晕。 
  “切!装纯情!”炎允赫捏着儿子鼻梁左右摇晃,“你啊,连在学校都敢亲女朋友,在图书馆会安分到哪去?” 
  “我们真的只是在念书,最多……最多不就牵手……”炎育陵撇过脸,让鼻子从父亲食中二指间逃脱,转回身把面包拿出来,准备做三文治。 
  炎允赫哼哼几声,帮儿子把吞拿鱼罐头打开,低下头凑到儿子耳边问:“亲过嘴没有?” 
  炎育陵脸颊顿觉烫烫的,但也听出父亲是在捉弄自己,便故意板着脸沉声回应:“没有。” 
  “是不是不会?要不要爸爸教你?”炎允赫忍住满肚子笑意欣赏儿子少见的窘态。 
  炎育陵耳根子也觉热了,一边切着面□,一边口齿不清地嗫嚅:“我……我会啊,只是……那……” 
  “找不到时机对不对?所以说,爸爸教你!”炎允赫兴致勃勃地调整一个舒适的站姿,打算给儿子分享自己当初夺得美人归的步骤。 
  炎育陵虽然没有搭腔,看似很专注地在切着番茄,实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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