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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泪风吹面。孤城一片,望救目穿,
使劲残兵血战。……”
三百年前,伤心故国旧事。塞北铁骑踏碎汉家江山,孤臣死战血染城墙,到底力竭投江。孰知到如今非是残兵,却无血战。兵临城下,二十万男儿齐卸甲,奉天城一片冷寂死灰。只有他这一腔痛彻激昂的声音,呼不应天灵祖灵,唤不来亲兵救兵。
赵玉才震惊了。他从没听过林迁这般唱过,那声音极度高亢、凛冽又凄厉,字字句句都似榨干了肺腑,椎心泣血,寒针一般刺进人心窝,撕裂骨肉般疼。
他正在不安间,这声音却戛然而止:最后那句“海天远”还未落地,一口腥热猛然呛上了喉口;林迁面容惨变,蓦地咬紧了牙,殷红的血透过牙关丝丝渗了出来。
板桓脸色已是铁青,猛地上前两步,反手捉住了他下颚。他死死盯着他眼底,林迁的眼色却冷静又沉实,宛如铜铸铁浇——原来这就是支那人的硬骨!他竟是在一个戏子身上初次领教了。板桓忽而冷酷地笑了,他一手拔出了枪,缓缓抵上那抹染血的口唇,用力一顶,便直捅进他的喉。
既然折不弯,便彻底击断碾碎了它。这国家的一切,如若不能被占有,就只得摧毁。自古侵略之道,无非如此。
林迁依旧冷冷望着他,仿佛一块雕出人形的冰。板桓狞笑着,就要扣动扳机,佐藤却忽然上前一步,低促道:“阁下,请稍等。”
“他是第三旅旅长祝载圳的情人。”他望了一眼林迁,继续用日语道,“祝是个死硬的抵抗派。因此我以为留着他,比杀了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的“板垣”确有其人,即是九一八事变的始作俑者之一板垣征四郎,时任关东军高级参谋。他谋划并推动了关东军侵占东北的整个过程,后与冈村宁次并列为一级战犯。
自本章起,进入结局部分。原定了就是悲剧,因此本文到了最后是必定要让大家失望的,有些内容大概不合时宜,但到了交待结局的时候,而之前十多万字的各种情节,无非都是为了这两章的终结。或者说,就是为了这两章,才编了这整个故事。必定要不易一字的写出来。
我非常喜欢这个故事里的每个人物。对这个故事的投入程度也超过了之前写过的所有故事。因此更加要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理解和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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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黑色军用轿车缓缓驶上闹市,从领事馆直往大青楼。车前插了日本国旗,白布上染了一泼鲜血,借了秋风招摇过市,落在众人眼底真如招魂的灵幡似的,凄厉又凶残。
其实真正的幌子却是他自己。佐藤将他一只手拷在车座上,大开车窗,林迁惨白的脸色便赫然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其实这些禁锢手段都是多余的了,至此随便他们怎样,他已无心反抗——喉中撕裂了一般,腥热的血缓缓地涌,每强咽下去,从喉头到胸口都是烧灼地痛,想必自己从此再发不出一个字了。他的人生无非是在戏台上,一个失去了声音的戏子,只是个活死人。
更何况,转眼就是国破家亡。
他木然从其摆布。直到大青楼缓缓驶近,恍惚正见祝载圳匆匆步下台阶。他的眼睛落在他脸上,分明是震了一下。佐藤瞥了二人一眼,暗中打开了林迁的手铐,便下车走向祝载圳:“祝君,完璧归赵了。”
祝载圳转眼看着他:“你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不然也不会把他再送回祝君手中了。”佐藤短促一笑,凑近半步压低声音道,“他触怒了板垣参谋,本该被处决,甚至会被……”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挑高眉头暧昧地笑了笑:“但是为了祝君的缘故,我还是说服板桓参谋放了他。”
祝载圳脸色骤然严酷。他死死盯着佐藤,半晌才寒然一笑:“别以为你们让人都觉得我祝载圳是汉奸,我就真缩起头顺了你们——我不会上这个当!”
“真是佩服。原来祝君并没有变。”佐藤举手拍了拍掌,冷冷道:“不过祝君如今怕是有心无力?第三旅虽是精锐,没有张学良的亲令却不能调动。令尊生前的亲信人马也都不在奉天。而至于奉天别的驻军——祝君现在也很难取得他们的信任吧?”
原来是他们早谋划好的。趁着张学良不在奉天,就算兵谏逼宫也求告无门。余下的多是资格位置高于他的元老,更不会听命于他。更讽刺地是,他又在日本待了七年,与板垣佐藤等人同校所出,又加之他们今天这般大张旗鼓地将林迁从驻奉领事管送出来——他是绝难取得军内部众的信任了。他们甚至会疑心他公然违抗张学良命令,是与日本人里应外合,趁机抢兵夺权。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般攻心毒计,果然是致命杀招。
“祝君,我早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赢过你,就在满洲的土地上。”他面露得意地说完这句,竟转而怅然叹了一声,又道,“只可惜,清子看不到了。”
清子?祝载圳心头蓦地一震:“清子……她怎么了?”佐藤面无表情道:“她去老师身边了。”祝载圳胸口一窒,猛地伸手揪住他领口,厉声喝问道:“——你杀了她?!”
他将他死死抵在墙上,一手掐紧了他咽喉。祝载圳脸色煞白,声音像是从牙关落下的碎石:“那天真该在老师灵前杀了你。”冰冷的枪口直捅在他下颚上,他的手指缓缓收紧。
“她是因为你而死的!”佐藤挣扎着亢声道。他眼底不见怯色,只露出道恶狠狠的冷光:“她为你背叛了一切,最后只有一死了!”
是自己杀了她。或者也不错。如果当初带她来中国。如果昨天阻止她回去——她就不会死。他并非不能预见到她的危险,他只是不肯在她身上用心。
这委过于人的一枪,到底难以打下去。
“你体会到了?送自己喜欢的人死,是比自己死去还要痛苦。”佐藤伸手推开他,转身后退两步。他眼睛始终锁定他,反手打开车门,冷冷道:“把你的人带走——趁他活着。”
祝载圳寒然盯着他,上前俯身从车里把人抱出来:“佐藤,我还是会杀了你。”
“不是在这里。而是在战场上。”
他把他抱到车上,一路又开回了乐芝林。不过是过去了短短几个小时,却是在生死离合间走了一遭。林迁一直不语不动,祝载圳也没问他。直到他抱着他上了楼,把他放在床上躺好,才俯身仔细看着他脸,低声问道:“是嗓子伤了?疼得厉害?”
林迁静静躺在那儿,望着他没说话。迎向他的目光澄清见底,亮得可怕。
他伸手轻轻拭去了他唇角渗出的血,便转身从旁边桌子抽屉里拿出那两剂针药。他握起他的一只手臂,找准静脉扎了进去,一壁轻声说:“一会儿就不疼了。”
吗啡缓缓注进了血脉肺腑。仿佛一股温默的春水,一丝丝化去了撕咬着身体的严冷疼痛。渐渐得,他只觉自己想浮在这道春水上,随之悠然打着旋儿,熏熏然不似人间。
祝载圳拔出针头,在他身边躺下,伸出一只手臂轻轻抱起他,一如往常每晚相拥入眠。
“你先睡一会儿,醒来就一切都好了——就不在这里了。”
这分明是告别的话,他可怎么敢睡。他竭力睁开眼,想伸手握住他,却浑身麻木如死。恍惚离眼前人越来越远了。
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他揽紧了他,凑过头在他额角吻了下:“对不起,今早我是骗你的。我不走,我得留下——大哥不在,我得留下给奉天人一个交代。”
林迁定定望着他,满眼睛都是话,口唇却无力地翕张着,发不出半点声响。他轻轻一笑,伸出一指按住他嘴唇:“你别说,听我说——我还骗了你一件事。当时说好了是半年,可我后来反悔了。到了后来……我想跟你过一辈子。”
“真是想跟你过一辈子。就在这房子里,每晚上有你等着我,给我做饭。有空的时候就去看你唱戏。哪天你不想唱了,唱不动了,就在家里待着,我养着你。生不出孩子也不要紧,等到瑾菡嫁人生了儿子,抢她一个回来养。”
他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有机会了,没有时间了。
他收紧手臂,紧紧地搂着他,口唇贴在他耳边:“……这辈子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