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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一直赖床到第二天中午,那还是因为有人打电话过来,他才懒洋洋地从被窝里钻出来,一脸惺忪似乎没有睡好。
他一把掀开枕头,看到闪烁著提示光、发著噪音的手机和一堆残肢。他拾起手机,听那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後,忽然精神抖擞了起来,迅速回覆了一句「马上到」。
男人跳下床换了套衣服,一把抓起人偶残肢塞进衬衫口袋里,匆匆跑了出去。
他好像没有随手关门的习惯,浴室的门也是开著的,这会儿卧室的门也大开著,他都视而不见,只随手将客厅正门拉上,跑了出去。
他没有乘车,而是径直跑过斑马线,之後没走多久就到了警局。
他转到警察局的後面,从後门走了进去,最後到了一间充满古怪气味的房间,那里有位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等待著,看对方不耐的表情,似乎很讨厌在这种地方等待。
「有多少?」男人开口就问,同时拿起旁边的白袍穿上。
「什麽?」警察一时没反应过来。
「多少尸体?」男人重复问了句。
「一具。」
警察眼神古怪地看著对方。他前面有一辆推车,男人戴上手套和口罩,俐落地掀开遮盖布、打开装尸袋,里面的情形顿时显露出来。
警察先生别过头,露出快要吐的表情,他捂著嘴,朝男人晃手。「报告什麽时候能好?」他问。
「下午,三点,你可以走了。」男人说,他已经开始为尸体拍摄照片。
警察无奈地一摊手,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非常的阴森古怪,办公室也如同停尸房一般阴气重重,没人愿意在这里多待一刻,这或许可以理解为何这个男人没有实验室助手?
警察离开了,男人专心致志对付装尸袋里的东西,粗略一看里面是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他的头是血糊糊的一片,红白的脑浆鲜血掺杂著小石子、头发、碎骨之类的东西,可能还混杂了细碎的眼球碎块。
男人感叹了句那些收拾尸体的家伙太不敬业了,现场的状况一定是整个脑袋呈馅饼状,可能还有点放射性,他们应该把地板撬起一块,将馅饼原原本本地抬回来。
死因一目了然,没有人能在没了脑袋的情况下存活。他拉出几根发丝,剪下一片指甲,放到尸检台旁边,接著将装尸袋抬到尸检台上。
这位瘦小男子的力气之大让人惊讶。
他俐落地将尸检的工作做好,曹牛顿要是能看到的话,一定会更加坚定心中对这个男人的认知——这根本就是个变态!就算是法医,也没有必要在面对尸体的时候表现得这麽愉悦吧?
三个小时後,法医先生完成了尸检报告,他顿时无聊了下来,开始拿出口袋里的人偶残肢组装,又拆开。
大概因为职业的关系,所以会对这「拆卸组合肢体」之类的事情有兴趣?
曹牛顿不能理解,他正身处於水深火热之中,他的眼球被放在尸检台上,现在什麽也看不到。
他还以为眼球在哪自己的视线就是哪块地方,没想到竟然是完全变成瞎子。他想到了霸王龙先生对於他「为什麽玩具会说话」的问题、做出的让他不知道如何反驳的回答——有嘴就能说话。
看来不单是有嘴就能说话,还得那张嘴在自个儿身上才行,这真理在他身上被证实。曹牛顿欲哭无泪,这种感觉太糟糕了,虽然不会痛,但手脚被拆下来,眼球被抠出来的感觉太活生生,令人反胃。
庆幸的是又拆了两回合,那家伙终於感到乏味,於是将人偶组合完整放到办公桌上,自己则推著摆放尸体的推车,走了出去。
曹牛顿一屁股坐了下去,感到浑身不对劲,好像关节不太灵活……被肢解的後遗症?
他苦恼地转头打量房间,这里只是一间办公室,有电脑、办公桌,以及一些他不知道是什麽作用的仪器。曹牛顿想起刚才听到的这个男人和另一个人的对话,这家伙是法医?
噢,那可真是个糟糕的职业,从来没人期待这个职业里能有性格正常的家伙。显然这个男人也不是什麽正常人,这太戏剧性了,极其讨厌法医的曹牛顿居然陷入了法医的魔掌!
我得找个机会逃走,回到那口储藏箱都比在这个人手里要好,他想。
那个男人忽然推著空车进来,和他一起还有一个人,是刚才那位警察。但曹牛顿偷偷抬起脑袋朝那个警察望去,曾经身为警察令他此时对这个职业十分怀念,他羡慕地望向对方的制服看,忽然怔住了。
那不是自己的朋友——程子恒吗!那家伙一脸不快,因为他跟自己一样和法医无法交好。
曹牛顿快速地转动脑筋,现在自己是在原来的世界?他原本还以为是个什麽平行世界,噢……他被幻想小说陷害得太深了。
既然如此,那他得找到熟悉的人,跟人说明自己的情况。他得寻求帮助,得去看看父母和自己的身体怎麽样。可是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好办法,他总不能就这麽对著程子恒大喊「嘿,朋友,是我,曹牛顿。」
那太疯狂了。
那两人没怎麽交谈,法医先生将尸检报告给了对方,程子恒就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走了,曹牛顿眼巴巴看著他离开,失落极了。
而法医使用了一会儿电脑,也拿起人偶离开了,回到就在不远处的家。
一身的福马林气味熏得曹牛顿快晕过去。法医进了浴室,他也被带进去,又一次被迫欣赏到一场脱衣秀。
上天在惩罚我吗?我才刚刚认识到自己的性向,没必要这麽刺激我吧,这家伙可是个法医,绝对跟我合不来的,曹牛顿痛苦地想。
这位法医先生长得很秀气,就曹牛顿的欣赏水准来说,属於上等。这人不太高,大概一米七左右,很瘦,短碎的黑发,瞳孔很黑。
屋主很快就洗好,其实他根本不能算洗,既没有擦拭也没有使用沐浴露,拽著关节人偶玩了会儿就站起来走了出去——甚至没有擦乾净身上的水渍——光著身体盘腿坐到沙发上看电视,而人偶被放在电视机上,曹牛顿被迫持续观赏裸男的肉体。
他很庆幸人偶没有流鼻血一说。
二 a
二
接下来的几天,那位法医先生似乎忘了电视机上的人偶,他一直将它立在那儿。这让曹牛顿很不高兴,几次想下来,却因为屋主这几天都在家里无所事事而中断,他只有无奈地做一个安静的摆设。
这几天令人惊讶地有一些小小的收获,曹牛顿认识到了屋主生活之无趣,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五天,整整五天的时间里,他居然在他面前吃了六碗泡面,平均每天一碗,但其实这其中有一天吃了三碗,所以有两天他什麽也没吃。
曹牛顿发现他喜欢自言自语,做事的时候爱一边念叨。
比如说,看电视的时候,一边不停地切换频道,一边嘀咕「太平也不是一件好事……」、「这种节目怎麽还会有人爱看」;吃泡面的时候念叨「我讨厌红烧牛肉口味的」、「下次该买什麽味道的呢」。
他也没有关门的习惯,在家里从没见到他随手关门,顶多也就是轻轻拉一下让门虚掩。
这是个很孤僻的人,曹牛顿从没看到有人来看望这家伙。这个男人似乎也很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五天内他没有出门一步。
法医都这麽閒吗?曹牛顿无法理解。
虽然对这个男人没有什麽好感︵不包括身体︶,但不得不说,这个人的生活方式枯燥单调到令人感到怜悯。
他好像不会做饭,因为曹牛顿从没见到他进过厨房。泡面是用热水泡的,热水是客厅的电热水瓶烧的,水是矿泉水——几大桶,不是那种几十块钱的小瓶装。
这家伙其实刚失恋吧?不然哪学来这麽颓废的生活?
今天是第六天,那个家伙此刻正抱著被褥缩在沙发里,双目无神地捧著本书看。他一页一页慢慢翻著,偶尔打个呵欠,曹牛顿愤怒地瞪著他,他却感觉不到。
我得下去,这地方灰尘太多了,曹牛顿心想。
他趁男人眼神盯著书本的时候,往前跨了几步,从电视机上摔了下去。这成功地引起了男人的注意力。
屋主盯著地上的人偶,又眨眨眼,抬头看看电视机。这位御宅族好一会儿才愿意挪动他的屁股,捡起人偶放到电视机上。他刚一转身,又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再度转身,拾起人偶看了看玩具的底部,没看到什麽不对,电视机上也是一层薄薄的灰尘。
玩具怎麽会无缘无故掉下来?男子没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