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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之徒-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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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来救护车,将他送去医院挂急诊。他微张的双眼因充血而鲜红一片,青紫的双唇无法并拢,却依旧喃喃说着什么,我倾身向前,无法分辨。
  从他口袋里翻出手机,我打电话通知了他老婆,不出一刻钟,那个美丽贤惠却无比憔悴的女人踢着拖鞋形色匆匆地赶到病房,我叫她一声师母,她愣在当场,过了许久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跟老袁半年前就离婚了。”女人对我如是说。
  我感到愕然。站在走廊尽头抽烟,望着窗外这城市的点点星火,突然感觉浑身瘫软,一双手再也无力托起什么,抓住什么。
  这份龌龊的爱情,竟还在地狱深处,放出那么星点幽光。
  回家之后,我依然无所适从,找出老毕诗选,随手翻了一页,想寻求点慰藉,不知为什么,这本呓语集最近俨然成了我的福音书。
  你在风雨中奔跑
  双手紧握战斧
  那利刃从未砍向你的敌人
  而是那嫩绿的生长
  那翻飞的翅膀
  还有那身边敞开的宽广
  你爱这个世界
  却杀死身边的一切
  你明明无耻
  却又那样无辜
  你睁大双眼
  怪这个畸形的世界
  而世界
  就这样消失在你眼前
  我却爱你
  爱你的无耻
  竟能如此无辜
  ——毕柯诗选(第一章?无耻之徒)
  老毕这骚人。我合上诗集,坐在沙发里,总觉得懂了几分,又似懂非懂。他想告诉我什么?
  我拿出电话,盯着通讯录看了很久,才终于拨通了左宁的电话,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他显然有些惊讶,说有什么事吗?这么晚了都。我说难道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他说我猜你是想让我过去陪你睡觉对吗?我有些尴尬,他这么坦然,我倒有些不好意思。
  我说,差不多吧,你想过来吗?
  他没说话。我叹气,说不想来也没事,叔叔就是有点……
  他好像微微抽了口气,这都能让我听清,信号真他妈好。
  我知道他不一定还相信我说的话,在经历了这么多荒唐的事情之后,而且很大一部分程度上讲,我自己都无法相信。
  我抬起头,镜子里浮现出一个已入中年令人厌恶的男人:他自私,多疑,急于否定一切;他尖酸,刻薄,还时常发出下流的叹息。
  我就是这个男人。
  我想陆迟说的不假,在从前那些甜言蜜语从未吝啬过的日子里,我不过是一个感情骗子罢了,那时谎话张口即来,如同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寻常,而如今撕下了伪装才发现,真正想说的话,总是如此难以启齿。
  有点……想你了。我说。
  “这么晚了。”他的语气依旧淡然,像是不愿失去某种尚存的尊严,“打算给多少?”
  我一愣,然而立刻便反应过来,嗓子发苦,说你想要多少?他想了想说,上次一千八,这次怎么说也得两千吧。我说两千太少了,两千五吧。他表示同意:我现在打车过来。
  然后我们像过去七百多天一样,相拥,结合,从前我只喜欢后位,今天却坚持与他正面相对,而他似乎很不愿直视我的眼睛,无论我怎么坚持,他都偏过头,盯着床头的台灯,终于,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我懊恼地瘫软下去,再没了半点兴致。他推开我,依旧很淡然:结束了吗?我去洗澡。
  我一拳砸在床头那盏彩色玻璃台灯上,满腔无名火,不知道朝哪儿发泄,而他早已翻身下床,浴室里流水潺潺。
  不过是场发泄罢了。我安慰自己,又不是真的阳|痿了。
  中年人时起时落,看得淡点比较好。或许该买点药,伟哥之类的,墙上的挂钟建议我。
  这时他的电话突然在沙发里震动起来,鬼使神差般的,我竟然拿起来按下了接听。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还有几分惊喜,然而立刻又沉了下去,“你爸说他错了,不该打你。”
  终于?我一时无言。
  “你说句话行不行,妈求你了……”女人很执着,“你爸想通了已经,他不介意你是……那个了。”
  哪个?我静静地听着。
  “……好吧,妈撒谎了,你爸他还没……但是过一阵子肯定能想通的。”女人依旧喋喋不休,我很想拿什么堵上她的嘴,“不过妈能接受,你告诉妈,你那个……对象,他叫什么?是学生吗?”
  已经工作了。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不是学生,至于叫什么……您看这样好不好,改天我登门拜访,给您道个歉。
  “喂喂……”听筒里,女人急于追问。
  我握着电话,抬眼瞧见左宁正站在面前,他看着我,冷冷地说贾臣,你以为你是谁?
  我动了动嘴唇:你出柜了?
  他还是那样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混蛋。
  你爸打你了?我又问。
  这事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说。
  我突然觉得我们的关系很尴尬,就像又回到某个原点,到头来,仍然是他在付出,只有一点不同:谁都不会有收获。
  孟琪琪的话突然在我脑海里扎营,不断地凸现又沉淀,我只需想起那一句,就足够气力全无。
  如果做错过什么,是不是就永远得不到原谅?
  每个人都在这人生的路上不断犯错,我们在祈求他人原谅的同时,却从未试着去原谅他人。
  “怎么会没有关系?”我突然拉过他,细细地吻他,说你回来吧,叔叔不能没有你。
  我一直觉得他不够聪明,但他只不过装傻罢了。
  也或许只有在这样的深夜,我才会醉酒一般,说两句肉麻的真心话,也算是应了这良辰美景,美人坐怀。
  我们是空心人
  我们是填充着草的人
  倚靠在一起
  脑壳中装满了稻草。唉!
  我们干巴的嗓音,当
  我们在一块儿飒飒低语
  寂静,又毫无意义
  好似干草地上的风
  或我们干燥的地窖中
  耗子踩在碎玻璃上的步履
  呈形却没有形式,呈影却没有颜色,
  麻痹的力量,打着手势却毫无动作;
  那些穿越而过
  目光笔直的人,抵达了死亡的另一王国
  记住我们——万一可能——不是那迷途的
  暴虐的灵魂,而仅仅是
  空心人
  填充着草的人
  ——毕柯诗摘(艾略特?空心人?第一节)
  老毕诗选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偶尔晚风吹过,书页哗哗作响。
  左宁在我的怀里,起初是僵硬的,而后一点点融化开,他抬头看我,说贾臣,我……
  我堵上他的双唇,竭尽所能的温柔了。大概我这一生中,也从来没有那个时刻像现在这样过。
  如果不是因为突兀的手机铃声,我大概已经对他说出那句话了,不管是否真心,起码这一刻我没有什么目的。
  “接电话吧。”他轻轻地推开我,走去电视柜旁边替我拿来手机。
  一看号码:新波网运营部主管。
  “怎么回事你贾律师?”声音急促,像是有大事。
  “发生什么了,你慢点说。”我试着稳定他情绪。
  “你被盗号了还是怎么的?发那种微博?”他有点质问的意思。
  “发什么了?”
  “不是你发的就行,估计你是被盗号了。”他略有安心,“网站先把你账号冻结了,查清楚再解封,你自己也想想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或者账号跟别人共享过之类的。”
  我赶紧打开笔记本,微博已经被删的差不多了,几个大论坛上还保留着事件的经过截图,我研究了一会儿,总算是有点眉目。
  晚上袁城在我办公室喝酒的时候,我还一边心不在焉地刷着微博,就在我送他去医院的路上,一条以我账号发出的微博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那条微博是这么写的:阳光集团的案子,一直是我的心病,如今再也坐不住,想就此澄清,换一个良心上的安慰。
  我头皮发炸,觉得这事蹊跷,虽然只点名阳光案,没抖出任何有价值的料,但是已经成功地吸引了人们的眼球。
  而且如果不是我清楚的知道,这条微博不是出自自己之手,在这一刻,我真的觉得它像极了我的内心剖白。
  我有些站不稳,慢慢地跌坐在床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填不进来。


  25、且听风吟 。。。

  我小的时候,经常听我爸教诲,要我刚正不阿做事,挺直腰板做人,后来我才发现,他那不是教诲,而是教毁,教着教着,差点没把我毁了。
  我觉得这大概是代沟,因为在他那个年代,儿童们都这么唱歌:我是小溪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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