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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泽按开短信时手有些颤抖,短信内容很短,就几个字:我过的很好。
景泽想按拔号键,可按了以后又立马取消,换成回复短信的模式。他匆匆忙忙地打上一段话,又赶忙删掉。最后发送出去的只是短短的几个字:我想见见你。
短信发出许久,程逢都没有回复。景泽把手机丢到一边,呈大字型躺到床上。他左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捞,空荡荡的,没有人。景泽嘟嚷:“臭兔子,跟谁学的离家出走?嗯?看我逮到你不好好收拾你!”
这时手机响了,景泽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有点失落地按下接听键:“喂,又有什么事?”
景森说:“想好没?跟不跟我一起走?”
景泽很纠结,他真想立马买机票飞到离曲静深家最近的那个城市。但是,心里又有个声音在喊,反正跟他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两天。
景森没等到景泽的回应,继续问道:“我听说他不太常待在一个地方,要是不想去就算了,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景泽说:“别,我去,夜长梦多。什么时候的机票?”
景森满意地笑了笑,说:“明天下午。”
挂断电话后房间里又安静下来,景泽翻着手机里的通话列表,想出去鬼混,却又不知道该找谁。擦,兔子,你等着我逮着你的…
曲静深第二天下午才到他们省会城市。他跟着人流从站台出来,才知道天气并不好。天阴的很沉,随时会下雨。火车站上人来人往,都走的很急。
曲静深站在出站口放眼望去,三年前他就是从这里坐火车去的那个北方城市。似乎一切没变,又似乎一切都变了。火车站对面不知何时建起了汽车站,还有几个冷饮店、快餐店,以前是没有的。
曲静深在那站了才一会,就开始起风。风很凉,吹的他脸颊一片清爽,也把他的衬衫吹的鼓起来。他怕一会下雨,赶紧小跑着去对面汽车站买票,希望天黑之前能到家。
还没等他走到汽车站,豆大的雨点就落下来,砸到他脸上、脖子上。等他小跑到汽车站,衬衫都湿了半个,粘嗒嗒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可这些,比起手里的车票,却显得无关痛痒。
这汽车不到他们村里,要回去,还要再转次车。外面下起大雨,玻璃窗上被雨水淋得模糊一片。火车站上是四散乱跑的行人,隔着窗子还能听到小孩的哭叫声。
这一切都让曲静深觉得陌生,似乎离得再近,也会有格格不入的感觉。疲惫感袭来,他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两个半小时后汽车到站,雨已经停了,空气很清爽。曲静深在车站等了好大会,都没等到去他们村里的车。最后只得跟人合租了一辆小面包车,司机说直接送到村里。
跟曲静深同车的人都是从外面打工回来的农民工,他们说话声音很大,言语粗鲁。有个特别壮实的小伙子切了个西瓜,分完自己的熟人,问蜷缩在角落里的曲静深:“你吃吗?”
曲静深本来想拒绝,但看到对方热情的脸,还是接过来咬了一口,然后朝他竖竖大拇指。
那小伙子大大咧咧地问:“你是个哑巴?”
曲静深笑着点点头,那小伙子又切了条西瓜递他手里:“再给你,吃。”
一路上并不枯燥,听他们天南地北的闲扯,说城里人看不起他们农村来的,又说城里人有啥好的,咱农村没房子能自己盖,城里人行吗?
有人问曲静深:“喂,你是去哪打工回来的?”
曲静深掏出本子写道:“我上学。”
“哎,那大学生留在城里不挺好的嘛,回来干啥?”
曲静深笑笑,不回答。往往都是这样,在家里的人觉得外面好,在外面的又碍于生活习惯,有家回不得。
路变得越来越颠簸,两旁都是庄稼,偶尔会看到个小型加油站和小饭店。但牌子已经掉了色,沾了泥土,显得泥溜溜的。麦子已经长到小腿高,远远望去,绿的人神清气爽。
司机把曲静深放在他们村的路口,“小伙子你自己进去吧,我还要送他们,不然天黑前就赶不回去了。”
曲静深点头,付了钱,看着面包车开走。他记得他们村口有个小商店,现在还在,只是比以前旧了些。曲静深拿着所剩无己的钱,买了些营养品,空着手回家实在不像话。
曲静深沿着那条窄小的公路往村里走,有个骑摩托车的人老是跟他周围打转。曲静深抬着看他,他也看曲静深,似乎不太敢认:“你…你是那个小哑巴?”
曲静深笑着看他,那个小伙子赶紧刹住摩托车:“还真是!你上学回来啦?”
曲静深点头,这是跟他从小就一起玩的大强,有几年没见了。
大强特别高兴,“来,小哑巴,我带你回家呗,反正也顺路!…买了东西看你婶呢?”
曲静深不客气,拿着东西坐到摩托车后座上。
大强丝毫不吝啬地把农村人的热情发挥的淋漓尽致,“哎我问你,你找对象没?我前年结的婚,现在儿子都一岁多了。”
大强扭头看曲静深,曲静深傻笑,大强也笑:“哎哎你可一点没变,小哑巴,下回领个城里媳妇儿回来给我们看看!”
摩托车开的很快,驶过他熟悉路。路已经不是多年前的土路,他还记得小时候收庄稼正赶上下大雨,他家驴拉的车子陷进土里,他爹妈要费好大劲儿才能把车子推出去。
大强说:“正好,你等你叔家收完庄稼在走,在这里正好帮忙。”
曲静深说:“嗯…”
大强有点惊讶地扭头看他:“哎你会说话啦?以后可不能再叫你小哑巴了。”
大强把他送到他叔家的门口,脚支着地递给曲静深支烟:“抽不?成,你赶紧回家看你叔去,赶明儿我带着昊子他们找你玩哈。”
曲静深点头又摇头,他不会抽烟啊。大强把烟卡在他耳朵上面:“甭给我,回去给你叔抽。”大强说完骑着摩托车一溜烟走了。
曲静深站在他叔家的门口,手心里全是汗。他推开木头大门进去,他叔正在弓着身子喂狗,听到动静,扭过头来看他。
他叔比前两年更显老了,头发白了一半,真快成农村老头了。曲静深眼睛酸涩,带着哭腔喊他:“叔……”
他叔呆呆的看着他说:“孩子,回来啦?……”
曲静深狠狠点头:“嗯。”
他叔忙走上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朝里面大声喊:“孩他妈,阿深回来了!…”他拍拍曲静深的肩膀:“回来就好,能说话啦?早知道叔当时就带你多去个地方看看,总比现在要好些。”
曲静深用袖子抹抹眼里的泪,他叔搂搂他的肩膀:“傻小子,哭什么,有两年没回来了吧?”
曲静深点头,他婶也老了,脸上皱纹明显多了,头上也多了不少白头发。
曲静深叫她:“身…婶…”
他婶看见他忍不住抹了把泪,“哎,阿深回来了,还走吗?”
曲静深没吱声,他叔家的弟弟现在在县城里上高中,还有一年多就高考了。
房子没有翻新,更旧了。屋里的灯光很暗,吃饭用的桌子是他叔自己做的,上面的涮的漆已经掉的七七八八。他婶给他杀了只鸡,晚上炖的鸡。他叔拿出二锅头,叔侄一边聊天,一边喝酒。
曲静深写道:“叔,我想在家住段时间,书已经读完了,毕业证都给发了。”曲静深去把包里的毕业证拿过来给他叔看。他叔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摩挲着那红本本,嘴里念叨:“真好真好…在家住着就成,不缺你吃的用的。”
那天晚上,他在他弟弟床上睡的。这屋里的灯泡不知道什么时候烧了,他婶只好点了蜡烛。曲静深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看着黑醺醺的房梁,有点想他爹娘。
他很小的时候,那会农村还没有电灯泡,晚上就点油灯。蜡烛太贵,他娘不舍得买。煤油灯很暗,只能照亮一小块儿地方。他娘不做针线活连油灯都不怎么点,吃过饭收拾完,就直接上床睡觉。
曲静深断断续续了做了一整夜梦,快天亮的时候被院子里的狗叫声吵醒。他叔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锯木头。曲静深起床去帮忙,他很久没干这种活,有些生疏。
他叔问他:“阿深你有什么打算?要不我托人去县里给你找个活?好歹是个大学生,没有找不上工作的。”
曲静深埋头锯着木材,如果他叔真给他找到工作,那铁定要留家里了。这本来不就是他的家吗?他还能去哪。
曲静深说:“叔…”
他叔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他:“嗯?”
曲静深继续叫他:“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