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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走向急论室的男人,放目四望一阵之后,锁定目标。
「纯一!」
他就坐在急论室外走廊的一张长椅上,但即使听到这声呼唤,依然不为所动,整个人像座木雕像,眼睛眨也不眨地睦视前方。迫于无奈,男人只好站到他面前,阻隔在他与那道铁门之间。
倏地,木头人抬起发怒的眼,停顿,慢慢睁大。显然直到这一刻,他才能地「外界」有了知觉,才回过了魂。
「学长?你怎么……来了?」有气无力地问。
阮正纲诧异地说:「急救人员没告诉你,是我帮你们打一一九报的案吗?不然你以为是谁请人派救护车到你家的?这可不是老天爷有先见之明,是我打的电话。」
「是这样吗?」除了阿雨昏倒的模样还烧灼在眼底外,其余的他都不记得了。
「唉,当时透过电话筒,听到你声嘶力竭地叫着那小子的名字,我就察觉到事态严重了。而电话那端的你又一副六神无主,连该打一一九都不记得的样子,我便擅自帮你叫了救护车。看样子我这判断是正确的,瞧你,到现在还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那小子的情况……很不乐观吗?」
「……进手术房之前,医生说——他们会尽全力,但……要我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将脸埋在双手的掌心中,独自承受「阿雨可能会死」的恐惧,这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纯一绝不会逃避现实。
不管庞大的压力是否会将他击倒,他一秒也不会离开,他每一刻都要与时雨同在。
他相信,时雨同样在门的另一端,与死神激烈搏斗——为了要回到自己身边。
阮正纲在他身边坐下,搭着他的肩膀。「振作一点,我会在这边陪着你,不会让你孤单的。」
纯一默默地推开他的手。「不行,学长。」
「我别无他意,纯一。只是担心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想给你一点支持的力量而已。就当我这是友谊之手,别拒我于门外。」
「我知道,谢谢你的心意,学长。只是,当阿雨一个人在孤军奋战时,我不能与他并肩作战,起码要在精神上与他同在——不软弱地依靠着别人,靠自己撑下去。」目不转睛地把视线固定在前方的铁门上,仿佛在自言自语地说。
明明一张脸苍白透青,风吹来就会倒下似的,这个傻瓜为何还要如此逞强?
在这种时候,寻求他人的安慰,有什么关系?那小子处于昏迷状态,还有什么好需要拘泥的呢?那小子也许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阮正纲握握拳头,压抑住冲动。他多想强行将纯一架走,不让他留在这种「自我折磨」的场所,继续承受痛苦……
「至少让我坐在这边,陪你一起等吧?那日他会被车撞到,追根究底是我造成的,我们一起祈祷,愿上天保佑他没事。」
纯一不置可否,他的心思早已回到老地方,眼里也只剩下那道门,其它事物都自动隐形了。
两人静静在门外等待了近一个钟头,终于,背负许多生死的铁门缓缓开启。
「请问况时雨先生的家属在哪里?」走出来的一名护士,拿着病历表问道。
纯一触电般站起来。「我就是!阿雨——况时雨的情况还好吗?」
「你可以直接问主治医师。请跟我来。」
身体好重。
想要动动手脚,都非常的困难。
这很像是过去在作恶梦的时候,那种意识清醒了,手脚却仍在沉睡中,不听使唤的感触一样。唯一不太相同的地方,在于做梦时,一旦眼睛睁开了,魔咒就会应势破除,像现在他已经张开了眼,手脚还是不能自由活动的情况,一次也没发生过。
「阿雨……」
时雨缩小瞳孔,努力辨出一小盏灯中照耀出来的脸孔。「纯一……我……怎么了?」
「你昏倒在厨房的地板上了,还记得吗?」
经这一提醒,他点了点头。
自己正要把平底锅放上瓦斯炉,前一刻还想到了「啊,糟糕,一直忘了把那个拿给纯一」,紧接着猝不及防的强烈恶心感,从未体验过的剧烈头痛,便自后脑门窜出,让自己的手脚一下子失去力量。
纯一捉起他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医师说,你的右脑接近杏仁核附近的血管,长了一颗肿瘤。关于那肿瘤的详情,太复杂的部分,我就不说了。总之,就是上次那次车祸的撞击,造成肿瘤破裂,这几天它一点一滴地在出血,叫什么蜘蛛膜的出血,所以你才会这突然昏倒。」
时雨想抚摸他的脸颊,可是手指麻痹,无法随心所欲的动。
「现在他们用药物在控制你的出血,但……医师说如果不动手术,他们担心里面的血块会堵塞住你的呼吸中枢,到时候才开刀恐怕就太迟了。因此,他们建议你越快进行手术越好。」
「太迟……是不是说我不开刀就会死?」
纯一倏然收紧十指,牢握着他的手。
「呵、呵,好夸张对不对?说什么会死不会死之类的话,又不是在演电影。」
颤抖、不自然的开朗笑声,却掩不住粉饰太平底下的伤心欲绝。
时雨倏地蹙起眉,想看清楚此时此刻恋人的表情。「纯一,把灯打开。」
「……灯……故障了,只有这盏小夜灯会亮。」
喀嚓!切换开关的声音,转眼拆穿了纯一的「谎言」。
病房内大放光明,亮得刺眼,时雨一抬头便看见立在病房门口、刚刚擅自开了灯的男人。
阮正纲交叉着双腿,凝重而严肃地开口说:「他听完医师的检查报告之后,就一直哭到你醒为止。不想开灯,是怕自己那双红肿的眼会让你担心。真可笑,他被你的病情吓得魂不附体了,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太过担心他。」
时雨立即掉过头,纯一则迅速撤开脸,不想让他瞧见。
「听好了,小子。好好把纯一的哭相记住,在手术过程中,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在受苦,纯一同样在外头受着不来于你肉体的身心煎熬,然后撑过手术,给我活回来。」
「学长!谢谢你来探望阿雨。已经很晚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好了。」忙不迭地下着逐客令。
当作没听见,阮正纲绷着脸,直勾勾地瞪着时雨。
「你不是跟我臭屁,说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纯一,即使被抛弃,也会死守着纯一身边的位置吗?证明那不是『打嘴包』给我看!你做不到的话,就算你死了,我照样鄙夷你,小子!」
「学长!请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下去了,请你离开!请出去吧!」纯一放下时雨的手,走到门口动手推男人出去,将门关上。
在门完全关闭之前——
时雨气息虚弱,但口气十分定地说:「区区一个开脑手术算什么?我是不死男,绝对会活下来给你看!你休想趁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拐跑纯一!」
「我等着瞧!」阮正纲扬了个讽刺的微笑,还故意摸了纯一的脸颊一把。「有事随时给我电话。我等你。」然后慢条斯理地背身离去。
关上门,纯一匆匆返回时雨的床畔,焦急地安慰道:「对不起,我以为他留下来是因为关心你,才让他留下的。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你完全别放在心上,你只要想着『我一定会康复』,就不会有问题的!」
「他说的没错,你哭过了,而且哭得很惨,眼睛都肿成这样了。」时雨虚弱地抬起手。「过来,让我摸摸你的脸颊——顺便把那家伙摸过的地方,消毒一下。」
纯一露出想哭又想笑的表情,一步步走近时雨,侧坐在时雨伸手可触及的咫尺之处。
吃力地举手,时雨好不容易以掌心贴着纯一的脸颊。同样的幼嫩,不同的苍白、憔悴。
一夜之间,似乎让纯一烦恼到皱纹都长出来了。
再一次地,时雨认清自己有多该死。为什么会让纯一这样的担心?这样的自己比起阮正纲更糟糕!那男人还不曾对纯一有过实实的伤害,反观自己,总是在让纯一「难过」、「哭泣」、「担心」。
「抱歉,让你为我如此操心。抱歉,让你哭了。抱歉,纯一。」
纯一摇摇头、再摇摇头,哽咽得无法开口讲话,怕一开口,泪水会狂流,他勾住了时雨的脖子,一脸心疼、心酸地抱紧他。
通知了院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