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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引起郑振铎先生的高度重视,他明白,张葱玉只要一回到乡下就不要想回来了,各地的政治运动都是宁左勿右的,这个人才就要被毁掉了。为了保住张葱玉,他毅然动了脑筋,巧妙地把地主的“头衔”挪到张葱玉的母亲邢定老人的头上。那时邢定老人年纪已经大了,又是妇道人家,况且已经作为干部家属跟随张葱玉来到北京居住,地方政府是不会与之为难的。这样一来,张葱玉就被郑振铎“扣”在北京不放,仍旧是国家文物局的干部,可以安心工作,与家乡的土地改革无涉了 。10不仅如此,郑振铎还安排张葱玉参加了一个地区的土地改革工作组,变成土改队的干部了。
13。从公子哥儿到书画鉴定大师(8)
这件事当时是被郑振铎先生打马虎眼糊弄过去了,谁知到了“文革”期间又被捅了出来。北京文物局的造反派胃口很好,不辞劳苦地南下调查,果真查出了张葱玉在解放前名下曾有一千多亩地的记录,可见当时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的。只是因为郑振铎和张葱玉都已经在“文革”前好几年就去世了,张葱玉的母亲邢定老太太更早于他们去世,造反派才无法迫害他们。但他们还是抓住了活人出气,于是顾湄女士就倒霉了,成了“地主婆”,抄家、挨斗,备受歧视。
现在回过头去想想,在当初,郑振铎先生是冒了多大的政治风险啊!其苦心,不就是为了保住张葱玉这个人才吗?而这样的“罪行”在“文革”中,是足以置他于死地的。
南锣鼓巷北屋轶事
近几年,张葱玉的女儿张贻文写了不少关于其父亲的回忆文字,其中谈到他们在北京南锣鼓巷的生活,非常生动,展现了那个时代北京国家文化干部的生活风貌。
张葱玉1950年到北京国家文物局工作时,先住在郑振铎先生家里,吃饭也在郑先生家里。1951年全家都搬去之后,局里就把他们安顿在南锣鼓巷胡同的北屋,是一溜朝北的平房,生活条件比上海的花园洋房简直不能比。他非常热爱他的工作,热爱新中国的文物事业,每天早出晚归。除了文物工作,其他公益活动诸如兴修十三陵水库等体力劳动,他都乐意参加。国际乒乓球赛在北京开赛,他会买来全套的票,让大家轮流去看,说是只要看到中国人打败了外国人就心里高兴。
那时张家突出的特点是朋友多,这是他们家的老传统了,在上海的时候就是如此,只要是星期天,家中必定是宾客盈门,有时一拨还没走,另一拨又来了。平时晚饭后也是朋友们上门的时候,大家一聊就是几个小时,有时是围绕一两件字画,有时是交流情况,有时就是谈天说地,因为张葱玉见识多广,待人又随和,大家和他在一起觉得很有趣。常来的朋友有启功、王世襄、徐邦达、夏鼐(原北京考古所所长)、周贻白(中央戏剧学院教授)、张伯驹、张学明(张学良的弟弟)、裴文中(考古专家,邻居)、杨仁凯(辽宁博物馆馆长)、许姬传(梅兰芳的秘书)、许源来(许姬传的弟弟)、唐兰(任职故宫博物院)、谢稚柳、黄永玉、黄胄等先生,还有一些较年轻的专家如故宫的刘九庵,文物局的章敏、罗哲文,考古所的王俊明等等。黄永玉和黄胄还曾画好画,题了词送给顾湄女士。
后来还有一些喜欢文物收藏或和古代文化的首长,如党内理论家邓拓、海军司令肖劲光,也来光顾张家。肖劲光司令来的时候总是在晚上,车停在院子里。还有早期的交通部长章伯钧,也曾来讨论一些文物问题,还有几个警卫员跟着。院子里很黑,警卫员就在院子里打手电筒,照来照去,门口还有人把着,别人一律不让进去了,院里空气显得有些紧张。其实宾主们在屋子里天南海北,谈笑风生,放松得很呢。还有一位叫魏金非的广东省省长,也是文物爱好者,有便到京的时候,总要往张家走走的。11
启功先生住在黑芝麻胡同,离张家的南锣鼓巷只有几分钟的路,所以三天两头晚饭后到张家来。尤其是大冬天的晚上,人家都一家人围着火炉不出门了,而他戴上棉帽、围巾和棉手套,还是全副武装地慢慢往张家走。他说话非常幽默,常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而且声音很像少儿广播电台里讲故事的孙敬修,所以孩子们也很喜欢他。
王世襄住在芳草园,离张家较远,总是骑自行车来。王先生除了精于文物收藏和考证,还很讲究美食,能烧一手上好的菜,用料极为讲究。他常会一个人骑上自行车去北京西山,到山上采摘一种叫“二月兰”的野菜,回家烧制成美味带到张家来。有时他又有了什么美味好菜了,就请张葱玉全家去他家品尝。每年过年他总是第一个来拜年,大年初一一大早,大家都还没起床,他就在门外扯着嗓门叫“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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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从公子哥儿到书画鉴定大师(9)
自然,当这些老朋友一旦知道他们的葱玉突然离去的消息时,感情上是无法接受的。启功和王世襄一进门就嚎啕大哭……
那时虽然经济生活比较艰苦,但大家相处得很和谐,都以国家利益为重,社会风气也比较淳朴,心情也就比较坦然。政治上虽有“三反”“五反”和“反右运动”,但张葱玉是个不问政治的文化人,上面又有郑振铎先生这个保护伞,也就安全多了。先生们合作得愉快,太太们也相得益彰。郑振铎先生的夫人高君箴女士和顾湄,以及徐邦达先生的夫人,都成了好朋友,她们之间常相过往,在一起度过了几十个“牌桌上的春秋”。
郑振铎先生的儿子郑尔康结婚时,因顾湄正患肋膜炎卧病在床,张葱玉就带了女儿前去王府饭店参加婚礼。若干年后到张葱玉的女儿结婚时(1972年),两家的男主人都早已去世了,郑夫人就带了老佣人唐妈和孙子孙女到南锣鼓巷来贺喜。从当时留下的照片看,满屋的人除了新郎官就是女性世界了,徐邦达夫人是带着儿媳妇和孙女来的。一张紫檀木八仙桌子还是当年从上海带去的(是当时张家仅剩的两件值钱的家具之一,还有一件是张葱玉的书桌,也是上好的紫檀木的,台面上还嵌有一大块暗红色带花纹的玉石,抽屉的拉手都是精美的雕花玉石。后来在天下大乱的年头家中屡遭盗窃,不得已就卖掉了。当时卖了17万元人民币,如果放到现在,真不知价值几何),铺上台布,放上几盘糖果,几碗茶水,就算是婚礼了,大家身后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个小小的天窗高悬在天花板下面。对比张葱玉夫妇上海大东酒楼的二十几桌酒席,回家后又有茅台酒招待,真如天壤之别,而时间上只是一代人之差。历史巨变中的豪门盛衰,有时真的无法预料。
张葱玉的女儿张贻文与郑家也有一段温馨的交往,在她十岁左右读小学的时候,每星期都去郑家借小人书看。因为郑振铎先生是文化部部长,出版社出了书都要送他一本,所以他家的书房里堆满了书,其中有不少是小人书,堆在书橱的下格里。张贻文一到周末,就提上个小篮子到郑家去。她沿着皇城根到景山后街,再转到黄化门,走上约半个小时,就到文化部的宿舍大院了。她可以先坐在地板上翻看,挑出有趣好看的就放在篮子里带回去,下周来时再调换。那时就已经有《红楼梦》小人书了,给她很深的印象。她一进门,胖子哥哥(郑尔康)就会迎上来,告诉她哪些是新送来的,可以先看。
张贻文还记得改革开放之后,他们全家离开北京、移民美国时的一个插曲。当初他家从上海搬到北京时,厨房里所有的坛坛罐罐都被装进了一只巨大的缸里。到了北京后,要用什么餐具了就到那大缸里去找,总能找到合适的,所以张家的那只大缸好像聚宝盆似的,要什么有什么。其实那些餐具在张家人眼里,都是些平时家用的东西,根本不稀奇,而在别人看来,就是康熙、乾隆年间的好东西了。到了20世纪80年代张葱玉的子女要出国的时候,上级领导还发话下来,说是“张家人走东西不能走”,要把有文物价值的东西留在国内。其实经过十年浩劫,他们觉得家中好东西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了。后来经过领导协商,仅仅放行了两只大些的盘子,说是给他们留作纪念的,其他“锅碗瓢勺”还是没让带走。12
在文物鉴定的岗位上鞠躬尽瘁
张葱玉原本就是一个精神贵族,对身外之物不是很上心的,只要工作得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