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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拉长从陈生办公室走出来时,一人手里拿了一个信封,一脸兴奋的样子,眼里都是光,这个时候,她们显得单纯而快乐。经过我的办公桌时,热情地向我说“谢谢”。
但整个下午,坐在办公桌边的我浑身不自在,总感有一道犀利的目光,冷冷地刺向我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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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伟和小广东阿康已在家里待了两个月了。
他们的工地早已停工,“###”一结束,“望海”发展商——那个香港老板就连资金带人,一齐撤回香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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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不要永别(52)
李伟和阿康的工程已建到快三分之一了,地基都露出地面了,筹集起来的钱再节省着用,也很快就用完了。发展商却一分钱工程款也没有给他们。工地上死寂一片,到处是砖、水泥、钢筋、木料、长钉短钉,散乱地堆在那里。
工人们每天躺在简易工棚里,等待复工,发工资。
他们已经五个月没有领到工资了。开始谈好的,工程完成之前只给饭钱。现在连饭钱也没有了。他们每天吃的是白水煮萝卜或面疙瘩煮白菜,很多时候连盐都没有。这种没有油盐的萝卜白菜吃多了,很多人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头发干枯焦黄,一碰就断。更糟糕的是,由于营养不良和工棚闷热不通风,白天最高温度能到四十多度,长期躺在潮湿的地上,很多人脸上、颈上、手上、背上、腿上,开始起白泡黄泡,皮肤奇痒溃烂。
这些人都默默地在等待,承受着苦难,实在连一分钱也没有时,才派他们的一两个工头,来找阿康和李伟,“借”走一两百块钱,凑合上一段时间,然后再来。
我很同情他们,又很钦佩他们,可是阿康不愿多给他们一点钱,他说:“他们如果知道咱们还有钱,他们马上就不是要这点钱了,咱们出不起。”
我想,阿康是对的。何况我们实在也是没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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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过去,恢复的迹象却是一点也没有。李伟在等待中渐渐消沉,他的酒喝得越来越多,烟抽得越来越勤。大街上到处是研究生在卖报,毒日头下,卖一份报能挣三分到五分钱人民币。还有的大学生在擦皮鞋,卖煮鸡蛋。可是海口能掏钱买报买鸡蛋擦皮鞋的人,就像被秋风扫过的落叶一般,形迹难觅。渐渐有大学生在街上捡香蕉皮吃的流言传出。可就是这样,也没有人要走,反而不断有从内地过海而来的人。
存折上还有六千块钱,原来剩的七千元已取出一千贴补家用。自从银行取那一千元开始,我们就决定一天两顿,不吃早餐。李伟也戒了酒,减少了抽烟,我们希望这六千元能让我们熬到香港老板带回资金来的那一天。
我们相信,随着时间的向后推移,“###”事件,会像过去发生的许多大事一样,被国际舆论被人们渐渐遗忘,那时,资本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还会流向获利较大的地方。这是我们朴素的投资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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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班回到家,推开房门,迎面扑来的烟味呛人。李伟躺在床上,眼睛直盯着天花板,听见推门声,一动也不动。
我预感到大事不好,快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额头像火烫一般的热,他的眼睛充满了血,红得吓人,嘴上是一圈火泡,脸色铁青。
我坐到他的身边,问:“怎么啦?阿伟,你怎么烧成这样。你别吓我。”
他躺在床上,抿紧着嘴,一声也不吭。
又待了一会,见他还是不作声,我起身给他找药。
他拽住了我的手,紧紧攥着:“别走,叶儿。”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态。
我的心像被人猛地一击,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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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康夫妇昨晚不告而别。
今天中午,李伟找他吃饭,叫了半天,也没人应,门没锁,李伟推门一看,只见屋内空空的,问房东,房东说昨晚他们十点多出去的,没见回来,也没见拿东西。
原来东西是从房间的后窗户吊下去的。他们一个在上面吊送,一个在下面接。
阿康走了,这就意味着工地上欠那一百多号人的工资,都要由李伟和另一个合伙人阿良来承担。
阿良几天没联系了,不知还能不能找到他。李伟一下子就急病了。
“咱们也走吧。”我感到异常的疲累,幽幽地说。
再见,不要永别(53)
此时房间一片漆黑,我的心也像这房间一样,看不见一点儿亮光一点儿希望。
“走?房东已堵在下面大厅里,阿康这半月房租没交,那‘三八’已经骂了半天了。现在逼着我们两家提前交这一个月的房租,否则就不让住。”
就在这时,房东老婆没敲门就直接闯了进来,张嘴又想说什么。我极厌恶这种行为,“蹭”地站起了身,上前几步,把她推出了门外,说:“行啦,你出去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一会儿我就去银行取钱给你。”
我给李伟用冷毛巾敷了头,吃了退烧药,然后揣了存折出了门。
我左掂量右掂量,决定先把这半个月的交了。明天还不知住哪呢?就取了三百,两百交租,一百吃饭。
往家赶时,“哗哗”地下起了大雨。还未到楼前,远远地就看见楼门口聚了一大堆人。大雨中,有的打着伞,有的披着蓑衣,有的头顶着竹编的斗笠,有的什么避雨的都没有,就直直地站在雨中。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就猛地跑过去,冲进了人群中。只见李伟被打倒在雨中,双手抱着头一动不动。四五个民工围着他,有的用脚踢,有的用拳头捶,边打边骂:“你给不给钱?不给,老子今天打死你!”
阿莲和黄健在李伟身边左挡右推,哀求他们别打,却一点用也没有。
“别打啦,我给你们钱。”我大叫着,扑在李伟身上护住他。
“不打,钱呢?”
“这有6000。”
我把钱和存折一起给了工头。
“6000? 6000有什么用? 他欠了我们6万。”
我摘下了项链和戒指,又摘下手表,说:“这都是钻石的,值一万五,你们拿去当,还有这手表。现金是没有了,求求你们,别打了,他也是没办法,他不是故意不给,你们知道的。”
“小姐,不是我们狠,我们的人连吃饭的钱,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工头收了存折、戒指、项链和手表,口气和缓下来。
“屋里还有两台电脑,一台冰箱,一台彩电,你们都抬走卖了吧,我们只有这些了。”
我从泥水里扶起了李伟,让阿莲夫妇在另一旁搀着他,进屋去。
整天蹲守在大厅里的房东夫妇,现在一点影迹都不见了,我从没见过这样无情无义自私的人。
我和阿莲夫妇扶李伟躺到床上。
那些民工一件件往外搬东西,东西在一件件减少,我的心在一点点破碎。李伟来海口三年,我来海口一年多辛辛苦苦挣下的这点家业,就这么一瞬间全没了。想当时每买进搬回一样东西,我们是多么开心,心中有多少满足,对未来充满了多少希望啊!
阿莲端来水,我拧了条毛巾替李伟擦身。他浑身都是泥浆,头上、额上、脸上、手臂上、背上、腿上都是青紫的大包和血口。我的心疼得在抽搐,眼泪一滴滴滴在他的身上。曾经是那么潇洒倜傥的一个男人,今日竟落得如此地步,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生活真是残酷。
那些民工走了,屋子里也空了。
阿莲和黄健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谢谢你们,你们去吧。”我的眼泪还在流,我从心中感激他们俩。
“别难过了,有什么事招呼一声,能帮的我们尽量帮,大家都是在外面打工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们走了,你们多保重。”
李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黑暗中,我看到了他眼角缓缓渗落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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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伟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再也不说话。每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最多去外面水房刷牙冲凉,然后,又把自己关在屋中。我亦不敢跟他说话,我俩就这样默默地过日子。性生活,已完全下课。
再见,不要永别(54)
李伟总是在半夜忽然惊叫,猛然坐起。
我知道,恶梦在纠缠笼罩着他。
我抱住他,把怔忡惊惧中的他轻轻放倒,一遍遍在他身上抚摸,一遍遍用十指替他抓头捏头,看着他的精神渐渐舒缓,慢慢睡去。
他侧身躺在我怀里的姿式特别可爱,像纯洁的婴孩一般,安恬,呼吸轻柔均匀,鼻翼歙动,睫毛微颤。我久久地注视着他,怎么看也看不够,忍不住,就悄悄地用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