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哦,是我转交给肖小姐的,”李大和应道。
“你知道内容吗?”经理弹了弹烟灰,问道。
“不知道,别人的信。”
“好,那么,肖小姐,你怎么解释这个问题?”经理直视着肖向利。
李大和的腿有些发颤,好在没有抖起来。沉默了许久,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场面出现了。只见肖向利站起身来,整了工衣下摆,指着经理说:“林生,在我没有亲眼看信之前,首先,请把它还给我,这是私人信件,在大陆这是犯法的,第二,请你不要再提你们大陆你们大陆,明年香港就回归了,知道吗?”
经理被肖向利镇住了,举着信的手低垂下来。就在这当儿,肖向利一把夺过了信,慢条斯理地折叠起来,边折边正视着经理说:“我知道你刚来大陆不久,你可能不知道,不尊重他人,就是不尊重自己,刚才我已经跟你说明,因为何在江是急辞工,慌乱得很,我是搞错了钱,事后我发现问题,立即向财务补回数目,是我自己的钱,我借来补数的,这样说得过去吧?现在,何在江把钱还给我,说明他是个有良心的人,你应该感到惭愧,你把这个转信的人也牵扯进来,是不是要把事情扩大?那好,我辞职,我早就不想在这干了,不过,我还要向老板说明情况,你看怎么样?”
经理显然乱了方阵;脸色在急遽变化,故作镇静地摁灭烟头。李大和由刚才的怯场变成了震撼,他打死也不会想到,这个“飞机场女生”竟然有此剑胆琴心,手起刀落,一点也不含糊!
“请林生批准我急辞工,我不留恋,”肖向利转身道。“不过,这个员工是无辜的,请不要连累他。”
说完,肖向利大踏步走出经理办公室,留下李大和和经理愣坐在那里。
“佩服佩服!误会误会!”经理摇头叹道。
李大和站起身,鼓足勇气说:“经理,你们有点小题大做了!”
“你……你在这个公司干多久了?”经理接话问道,把话题转移开去。
“半年多。”
“什么学历?”
“高中,大学没上。”
“什么叫大学没上?”
“录取了,但是没上。”
“哦,你就一直干普工?”
“对!我是用初中毕业证书进来的,所以只能做普工。”
“为什么?”
“你们香港人怀疑带高中文凭来找普工,一定是假的,没办法,降低一点才能进来。”
“哦,”经理摇了摇头,若有所思。
李大和转身要出门,经理叫住他,说:“刚才的事我要反思一下,请你不要往外说。改天我们聊聊,行吧,请你转告肖小姐,晚两天再做决定。”
“但是,我跟肖小姐不熟悉。”李大和表示为难。
李大和犹豫了片刻,走出了经理办公室。这场亲眼所见的闪电交锋,深深地锲进他的记忆里,历久不散。后来,他跟很多人讲起,但都以为他在吹牛皮,一个黄毛丫头,普通打工妹,怎么敢跟香港人叫板!甚至事件的始作俑者何在江,也认为是李大和为了哄他而编造的烈女传奇。
事实上,世间万物,原本就充满传奇。比如接下来,香港经理、肖向利这两个斜刺里杀出来的人物,竟然与李大和、何在江的未来产生了关联。
炒鱿鱼1
至于信是怎么到了香港经理手里的,这都不重要了,在李大和身后的玻璃门合上那一刻,它就成了一个再没有人提起的往事。
身着天蓝色工衣的李大和,穿过写字楼狭长的走道,他看到的是与仓库车间完全不同的忙碌景象。肖向利埋着头趴在办公台上,他想停下来跟她说句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他从消防通道直接下到一楼仓库,又扎进密匝匝的货堆里,谁也不知道他刚才遭遇过什么。
李大和的心情极端烦躁,心里一烦,力气变得奇大,动作也变得特别粗鲁,平时要两个人抬的货物,他咬咬牙就单挑了。蛮干的人也总是气呼呼的,工友和组长都看在眼里。终于,在临近下班的时候,李大和扛着货箱撞上了一个工友的腰,火药桶“呼”的被点燃,两人先是争吵,而后扭打在一起。大家放下手中的活,拉的拉劝的劝,但就像两头较上劲的公牛,怎么也拖不住。楼上的香港人、写字楼的员工、其它车间下班的工人全都惊动了,拥在窗前围观,几个保安冲进来,好不容易才强行将两人分离。
李大和除了在家里跟弟弟打架,从来不在外面闹事,这是破了个人历史纪录了。打斗中,他的右手被扭伤,额头上擦破了一块皮,浑身生痛。对方看来教训也不轻,手叉在腰间,痛得眉头紧锁。货堆被冲撞得七零八落,溃散一地。主管命令他俩先把货物整理好,然后再接受处理,没搞好不得下班吃饭。
两个家伙在众目睽睽下,狼狈地开始收拾残局,保安站在旁边监督,预防他们重燃战火。等他们把战场清理好,食堂已经关门了。李大和不想吃饭,也不想回宿舍,那家伙就睡在他的上铺,他不愿意这个时候去面对他。出了厂门,李大和坐到街心花池的边上,活动着扭伤的右手。目视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想,要是何在江没走,今天这个场面可就不是这样了,这个火爆性子,弄不好为了替兄弟出气,出手把人家打残。然而,要是何在江没走的话,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往常这个时候,他俩已经吃完饭,丢了饭盆,搭着肩膀逛街去了。
这时,肖向利出现在李大和的鼻子跟前,手里端着一盒饭菜。李大和大为诧异,看着她的脸,再看看她手中的饭盒,有点手足无措。
“饭堂没得吃了吧?吃这个,”肖向利把饭盒推到李大和的手里。
李大和接过饭盒,说了声“谢谢”就吃了起来,这饭菜显然是肖向利从外面快餐店买的。
“等会把何在江的地址给我,”肖向利对李大和说。李大和感觉到,肖向利的声音特别好听,软软的,柔柔的,像荷叶糯米饭。
“好的,”李大和吞下一块厚实的肥肉应道。食堂太长时间没有出现这样的肥肉了,吞咽的过程中,喉咙竟然有点麻麻痒痒的感觉。快餐店里最便宜的饭是一块五毛钱的,像这样带点肥肉,起码得三块钱,李大和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感激之情。
“对了,你去过他那里吗?”肖向利挨着李大和坐了下来。“我指的是新地方。”
“没有,他才走几天啊?我本想去送他,哪请得到假?都快两个月没有休息了。”李大和下意识挪了挪屁股道。
“也是,宝安区离这远不远?”肖向利问。
“远,要两个多小时的车,10块钱车费,”李大和道。
“哦,我的天,那我得晕车晕死不可,”肖向利惊讶道。
“怎么?你要去找他?”李大和停下筷子,怔怔地看着她。
“是的,我已经辞工,准备回老家,想去看看他,”肖向利若有所思,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红晕。
“对了,你是哪里人?”李大和仰起头,扒完最后一粒饭,扬手把饭盒一甩,一个漂亮的弧形,落在了对面的树荫下,一个捡垃圾的老汉正好路过,弯腰捡起,如获至宝。
“我是湖南的,你呢?”肖向利说。
“我也是湖南的,你湖南什么地方?”李大和一听,高兴起来。出门半年多,他最喜欢的就是跟人攀老乡。
“永州,你呢?”肖向利也很高兴。
“我是益阳的,我们是老乡啊。”李大和道。
“老乡多了不好,我在这里都不跟人家称老乡的,”肖向利站起来,抬腕看了看表说。“快上班了,咱们走吧,对了,你知道厂规的哦,你们都要炒鱿鱼了。”
“知道,炒了正好,没什么的,”李大和冷笑了一声。
肖向利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我会帮你争取补足工资。”
在门卫室墙头打过工卡,李大和走向仓库,肖向利上了写字楼。
上了班,李大和就被主管叫了出去。他被通知解雇了,立即办理离厂手续。这是大部分老板厂的管理规矩,凡是员工打架斗殴,不论是对是错,各打五十大板,双双辞退。这个地方把开除叫做“炒鱿鱼”,被炒鱿鱼没什么好委屈申冤的,没人听你摆道理。李大和看过一篇文章,里面有个打工者歌谣就是讲炒鱿鱼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爷当八路”,沉重而又潇洒。
李大和想过,非到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