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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又为什么只能把他们的梦想与野心带进坟墓,连同肉体一起腐烂?你们可曾想过,在一个允许自由竞争的社会里,自甘平庸和无所作为就是一种罪恶,而敢于梦想和追求成功是一个人应负的责任?你们是否习惯于让一种狭隘而僵死的眼光遮蔽着,所以总是把包括我吕不韦在内的许多古人贴上形形色色的道德标签?在面对历史面对古人的时候,你们是否总是倾向于论断和评价,而不善于体验和感受?你们是否总是有意无意地忘记,人是复杂而矛盾的动物?因而总是习惯于对事物做出非黑即白、非善即恶的一刀切?是否直到两千多年后,你们仍然纠缠于所谓的义利之争和善恶之争?仍然在道德和欲望的夹缝中徒劳地挣扎,看不到义利之间、善恶之间那个广阔的中间地带?所以你们的梦想总是很容易枯萎,而你们的生命能量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耗散?
也许这些问题又扯远了,但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谁能回答我?
谁?
〖=BT(〗三〖=〗
我一直自认为是一个相当成功的男人,除了因为我拥有智慧、能力和财富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拥有邯郸城最美丽最能歌善舞的女人。她的名字叫赵姬。
她是赵国一位富豪的女儿,和我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可以说是一对天造地设、令人艳羡的佳偶。我深爱着这个女人。在我们同居数年之后的某一天,赵姬忽然羞怯地告诉我,她怀孕了。当我得知自己即将成为父亲的那一刻,一种巨大的温馨和幸福之感迅速弥漫了我的胸臆。我预感到,即将投奔人间的这个小生命肯定是个男孩,而且他必将负有一种非凡的使命。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正确的。这个男孩在未来的岁月里将扫灭六国、统一天下,实现五百多年来无数英雄豪杰为之肝脑涂地而未能达成的伟大梦想,并且——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至尊无上的皇帝。
他的名字叫嬴政。天下人都称他为“秦始皇”。
他——就是我的儿子。
可是,他姓嬴,不姓吕,所以他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父亲”。这是命运跟我开的一个最大的玩笑。它几乎给了我想要的一切,却剥夺了我作为父亲的权利。如果说我这一生有什么遗憾的话,这就是最大的遗憾。我和他有父子之实,却一生没有父子之名。我另一个深深的遗憾就是赵姬。我和她大半生都有夫妻之实,却从来没有夫妻之名。
吕不韦:咸阳,今夜请将我遗忘(6)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也许你们已经猜到了。这是因为异人。所以,我这一生始终对嬴异人怀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我喜欢他,因为他是对我最有价值的人。有了他,我才可能拜相封侯、位极人臣、一生显赫、驰骋天下。可我也恨他。就是因为他,我失去了当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的权利。他让我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可他也让我丧失了生命的完整。
也许,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得失相倚,利弊相生。只有缺憾,没有完美。做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价……也许就在我做出某种貌似伟大的选择之后,人世间的许多平凡幸福就已经离我远去……也许人只能直面现实的残忍,慢慢学会在回忆和遐想中体味幸福……也许我无权怪任何人,要怪只能怪自己……想到这里,我还能说什么呢?!
那真是一场该死的酒宴。迅速到来的巨大成功让我们每个人都有点忘乎所以。那天在我的府上,我,异人,还有赵姬,三个人都喝得有些飘飘然。
我微醉。异人半醉。而赵姬笑靥嫣然、面若桃花。
我真该死。我居然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时刻,美丽就是一种错误。
我总是下意识地认为赵姬的美丽只属于我一个人。可我错了。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没有谁注定属于谁。当我终于察觉到异人注视赵姬的眼神中荡漾着一种无可救药的痴迷时,一切便都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异人端着一只酒盅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我敬酒。我也笑着端起酒盅。异人忽然说了一句话。那句话他说得含混不清,可却异常清晰地落进我的耳中。他说,希望我把赵姬送给他。
仿佛是一声惊雷炸响在我的头顶。那一刻我差点失手跌落了酒盅。
有没有搞错?!论辈分,现在赵姬应该算是异人的师母了。他居然还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不知廉耻的话?!还有没有一点长幼尊卑了?!
可其实我们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我和异人真正的关系是合作伙伴。说得更明白点,是一对商业搭档或者说政治搭档。而无论是在商人还是在政客之间,都只有利益的交换,没有什么天经地义不可违背的道德准则。
怎么办?我强抑着内心的愤怒,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我已经把我几乎所有的家产都押在了异人身上,我梦想中的辉煌事业刚刚露出了一线曙光,前方的道路还很漫长,未来难以逆料。在这样一个微妙的时刻,我和异人之间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性质的裂痕。我们必须竭尽全力扩大双方的利益结合面,以至于让二者水乳交融、不可分割。
所以,异人并没有搞错。如果我任由自己的愤怒倾泻而出,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然后异人狼狈而去,我们双方关系破裂,而我的所有投资和努力付诸东流、功亏一篑,最后我守着爱情守着赵姬守着我们的爱情结晶,贫贱一生抱憾终老,那么——我才真的是搞错了!
这一切思考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所以,我没有来得及去看一眼赵姬的反应,也没有来得及去考虑她腹中胎儿的未来命运——以及我们一家三口未来的关系和命运——就发出了一声无比慷慨无比爽朗的大笑。我说:行!
那一刻,是否有某种与生俱来的晶莹的东西在我的灵魂深处无声地碎裂?
我不知道。
在这个变幻无常的世界里,在这个人人心怀叵测的世界里,我们真的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甚至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比如就这么一顿酒宴的工夫,我失去了我的女人,还有我的儿子。看着杯盘狼藉的桌案和空空荡荡的房间,我的生命好像忽然间失去了重量。再比如赵姬离去时的那个眼神。她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缠绵与忧伤,这一点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固然,她也流露出了一丝眷恋和不舍,但是,我从中看见更多的却是平静。
她的平静意味着什么?是绝情寡义?还是坚忍自持?是甘愿为我作出牺牲?还是怀藏着比我更深的权谋?毕竟,我现在仍然是一介布衣,而异人是堂堂秦国的嫡长孙,未来的大秦国王……哪一只鸟儿不想攀高枝呢?!想到这里,我苦笑了一下。如果真是这样也好,起码我不用背负道义和感情的债务,我可以笑着对他们说:大家各取所需,各得其所,多好!谁也不属于谁,谁也不亏欠谁,多好!
吕不韦:咸阳,今夜请将我遗忘(7)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还是一片空旷。这是一种如释重负之后的轻松?还是一种若有所失之后的茫然?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这是两千多年后一个叫卞之琳的诗人写的。可那时的我却很想知道——在我、异人和赵姬之间,谁是谁的窗前明月?谁又是谁的梦?
秦昭王四十八年(公元前259年)正月,我的儿子降生了。他们给他取名叫“政”。赵姬当初隐瞒了怀孕的事实,所以嬴异人兴高采烈地当上了我儿子的父亲。他丝毫没有怀疑。没过多久,他就把赵姬立为夫人。
跟我同居了好几年,赵姬一直没有名分。这一回,她总算有了。而且尊贵无比。
秦昭王五十年,秦国突然派遣将军王齮率领大军进攻赵国,并迅速兵临邯郸城下。赵王一怒之下,下令捕杀秦国人质嬴异人。形势万分危急。我没有片刻的犹豫,当即拿出我最后的财产——黄金六百斤贿赂赵国捕吏。那个捕吏经过短暂而痛苦的抉择后,一咬牙收下了黄金。
那是他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所以,他宁愿用他的政治生命来交换。当然,他收下钱后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用比我们更快的速度逃亡。
我和异人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刻乔装出城,马不停蹄地逃进秦军大营,随后在秦军铁骑的护送下顺利到达了秦都咸阳。直到进入城门的那一刻,我和异人才相互对视了一眼。除了大难不死的庆幸之外,我们眼中闪现着相同的焦虑和不安——
赵姬和嬴政还在赵国,她们逃得过赵王的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