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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的生命个体变成了一堆既定的历史事实的冰冷注脚。
所以,一旦选择了第一人称的写作,我就必须让一切从头再来。
我必须用我的生命去贴近他们的生命,用我的心灵去解读他们的心灵;我必须在尊重史实的基础上运用合理的想象,去拼凑那些破碎的生命影像和历史断片;我必须采用文学性的乃至“诗性”的语言,去重建那些早已消失的世界和死者的生活……
这一切是否可能?
我认为是可能的。因为时代与历史虽远,可人性与人心未远。无论日月如何轮转,世事如何变幻,我们身上所秉有的人性,大抵与古人相去不远。更何况,我也无意追求“绝对的”历史真实(因为那根本做不到),我只是试图透过合理的历史想象,获得“相对的”历史真实,还原真实的人性而已。换句话说,我希望能在“客观的历史真实”之外,建构起另一种意义上的“人性的真实”。
然而,这里可能还会出现一个问题:历史是否允许想象?
对此我只能说:“历史的想象”并不等同于“想象的历史”。
“想象的历史”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历史进行小说式的杜撰和虚构,而“历史的想象”却必须严格地遵循史实,其前提是要对史料下一番爬梳抉剔的“笨”工夫(在这方面它和传统的历史研究其实毫无二致),在此基础上才谈得上“合理的想象”。如果说“想象的历史”是在建造一座全新的仿古建筑,那么“历史的想象”则是对岌岌可危的古代建筑进行原样修缮。众所周知,后者往往比前者更艰难。因为后者需要以一种严谨的态度对待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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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重构与死者的复活(自序)(2)
为什么需要“历史的想象”?首先是“技术上”的原因。我们的历史记载存在很多残缺不全和相互抵牾之处,这就需要运用历史想象去修补史料缺漏处的逻辑断链。而深层的原因,则正如前文所言:今天的我们需要一种全新的解读历史的方式。而本书所采用的方式则是——对话。
英国历史学家卡尔说:“历史是现在与过去之间永无止境的问答交谈。”我们可以把这句话简化为:历史就是今人与古人的对话。既然是对话,古人和今人就必须同时在场。那么,古人如何在场?
这就需要运用历史的想象,让死者“复活”。
当然,这里所指的“复活”和“对话”,并不是像当下时髦的穿越文所做的那样,让不同时代的人时空交错地碰在一起。我所谓的复活是一种抽象的精神层面上的复活,所谓的对话也只是一种理念上的对话。我希望让笔下的一个个“我”超越具象时空的物理束缚和文化捆绑,让他们置身于古代的同时又置身于今天,在一个假设的“信息全知”的平台上与今天的读者展开问答和交谈。因此,这样的一些“我”也就成了一个个具有多重性质的精神载体——让不同时代的思想和价值观透过这个载体产生深度的交流和碰撞,我认为会是饶有兴味而且富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本书之所以选择“权臣”这个话题,并不是为了迎合猎奇者的目光。而是因为“权臣”这个特殊人群是中国几千年专制制度的一个缩影。诚然,一般情况下只有“皇帝”才是这个专制制度的典型代表,但是本书所描述的这些权臣,却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架空、窃取或者凌驾了皇权,所以,他们甚至比当时的皇帝更有资格成为他们那个时代的代言人。
作为“成功”的权臣,这些人都深谙中国传统政治的游戏规则。他们最大限度地掌握、利用并强化了这套规则,成为专制制度下和权力舞台上最大的受益者。可与此同时,他们也深深地受困于这样的规则和制度本身,并且最终付出了身死族灭的代价。归根结底,他们也只是历史舞台上的匆匆过客。然而,他们所赖以成长并为之作出过“贡献”的这套规则和制度却在其身后福泽绵长、经久不衰。对这种现象的关注正是本书的目的所在。所以,与其说本书是在关注权臣,还不如说是在透过权臣关注权力诞生和运行的规则。从某种意义上说,虽然中国的专制制度早已终结,可某些传统的病根和惰性却没有全然消失。而只要这些畸形的潜规则存在一天,所有似曾相识的历史悲剧就会不断地循环上演,一切阻碍文明演进与社会进步的力量就会一再地卷土重来。所以我们也可以说,关注历史其实就是在关注当下、关注我们自身。
职是之故,我想说:“历史的重构”和“死者的复活”从来不是我写作的目的所在。
如果不是“为了活着的人”,这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由于本书所描述的权臣通常都掌握着不受制约的巨大权力,所以,种种潜在的人性的阴暗面就会在他们身上最大限度地表现出来。于是千百年来,人们就习惯于从道德角度不遗余力对他们进行论断和褒贬,却很少有人从人性的、人文的,或是“规则”(制度)的层面去观照和解读他们。所以,这些人身上往往集中了最多人云亦云的东西,可同时又遗留下诸多有待勘探和烛照的暗角与盲区。
本书正是希望从一些有别于前人的角度,对这些众所周知的历史人物作出新的诠释。可必须强调的一点是,我无意替他们进行“翻案”。无论是众口一词的国之栋梁,还是史有定评的乱臣贼子,我都试图把他们置于同一种“人性的”与“人文的”视野中,一视同仁地进行考量。既不隐恶,也不溢美。而且我尽量避免对他们作出非黑即白、非善即恶的道德论断。
我这么做并不是想否定或颠覆传统的道德观,而只是希望留给读者更多思考的空间。因为真实的人往往是多面的、复杂的、矛盾的和立体的,同时也是难以被概念化的,不应该被一言以蔽之……所以,我把下结论的权力留给了读者。
历史的重构与死者的复活(自序)(3)
虽然本书的着眼点不在于官场斗争,可既然是再现权臣叱咤风云的一生,书中难免会表现诸多的勾心斗角与尔虞我诈,但是这绝非笔者本意。借用一本畅销书的书名来说:“我不是教你诈”!如果读者只看见了其中的权谋与厚黑,看不见这些东西得以滋生的土壤,以及这种土壤的本质,那就算不是对历史的无知和盲目,起码也是对本书的一种粗浅的误读。
我相信这样的读者只是绝少数。
读者的判断能力和需求品位从来是不应该被低估的,然而,对读者的低估似乎也是中国传统的历史文本由来已久的缺憾之一。
我希望与读者一起,逐渐来改变这种状况。
王觉溟
2008年1月18日于福建漳州
吕不韦:咸阳,今夜请将我遗忘(1)
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人走到最后——总会想起最初。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夜晚,一种巨大的空旷和寂寞紧紧缠绕着我,让我呼吸沉重。用过晚膳后,我就屏退了所有下人。我告诉他们:不要来打扰我。谁也不许来打扰我!我需要一种淡定而澄明的心境来独自面对自己的一生。
我闭上眼睛,看见时光支离、岁月弥散,往事像一粒粒飘浮不定的尘埃。我知道,过去的生命像一个黑暗之匣,不肯轻易为我打开。我也知道,人的念头往往就像一群放纵多年而躁动不安的小兽,除非你决然背对俗世的喧嚣,情愿让自己心如止水,否则它们一瞬也不会消停。而此刻,我敢说我是虔诚的。我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向自己的孤独顶礼膜拜。我祈求记忆的光照将我穿透,再静静抚摸我斑驳的灵魂,让我纯净如初……
终于,我进入了往事。轻轻地,恍如走进另一个人的梦境。每一条道路迤逦着走过我,每一条河流汹涌着渡过我。然后我就抵达了那个最初的早晨。
一
一切都始于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在繁华的邯郸街头,我一眼就看见了那张脸。那种倨傲与萎靡相互混杂的奇异表情多年后依然在我的记忆中屡屡浮现。他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向我走来,看上去跟所有没落贵族的公子哥毫无二致。然而,当我们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捕捉到了一种气息。一种王族后裔特有的高贵气息。那是他外表的散淡与落寞所无法掩盖的。我敢断定,这个人具有非同寻常的身份和血统。
很快我就弄清了有关他的一切,从而证实了我的猜测。他叫嬴异人,是秦国太子安国君并不宠幸的妃子夏姬所生,在赵国充当人质,已经在邯郸住了整整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