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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别人的私下议论没有什么指脊梁咒祖宗的难听话,但冷冷的话语不啻一把钢刃捅进了板桥的心,退避争斗的他重又燃起了野兽般拼杀的血性。
本想在晏府歇息一二天的板桥,忍受了晏斯盛面上的惺情假意,收拾行装执意立马赶回扬州去。
“你这是干什么?”晏斯盛惊诧不已地说,“是嫌我没饭给你吃?”
“真到了没饭吃的时候,我再来师座的府上要饭吃。”板桥假戏真做地说,“师座要跟我说什么,学生洗耳恭听。”
“啊,是这么回事,我出京时去慎亲王府上辞别,王爷跟我说,别忘了问板桥那副楹联的下句作出来没有。他说整整五年了,怎么没听到你的动静?”晏斯盛带着回忆的神色绘声绘色地说,“我问王爷是什么样的楹联,他不说,样子很神秘,说你让板桥快快给我作好就是了。我也不便多问。”
板桥心里惊了一下,想起“此木成柴山山出”这句楹对来。原以为允禧是为了排遣他和金农的苦恼借话逗趣的,没想到还这么当真了。
“就这事?”
“就这事。”
晏斯盛一再挽留,板桥不从,只好吩咐下人给找了一只到扬州去的顺便官船,送他走了。
板桥一路劳顿,上船就埋头睡上了,一觉醒来,撩开窗纱看了下,江豚翻滚,鸥鸟嘶鸣,煞是热闹,眼见得扬州就快到了。他伸了一个懒腰拉开舱门往船头信步走去。
宽大的甲板上,一个豪华的凉棚里,几个富豪子弟诗酒之余,调戏起歌女香奴来。闻见年青人起哄的喧闹声,板桥不时地皱起眉来。
“看好了,这里是十两银子,我把它放下去,你能从水里捞上来,我赏你……赏你……我到摇梅院包你三个月,帮你老爹还欠下的税款。怎么样?”说话的公子哥儿高挑的个子,一身白色缎袍,白皙的月盘脸上暗红色的雀斑显得格外的醒目。他叫吴浩伟,扬州大盐商如今的扬州府知府吴子坤的大公子。吴浩伟用紫色手绢包了一锭成色足有十两的纹银,尔后系上一根鸡毛管粗细的红色香绳儿从船舷处放了下去。
香奴的嘴唇打着颤,几近哀求地说道:“我不会水,我不要你的钱。”
“你不说你原来是个渔家女儿吗?这会儿又不会水了?你敢耍我?!”吴浩伟的脸色变了。见那几个公子没动静,他叱声道:“你们都是死人哪,把她推下去啊!”
几个公子如同耗子闻见猫儿的呵斥,转而野狗一般扑向了香奴。可怜的香奴惊叫着绕着桌子跑了一圈,继而抱住凉棚的拉绳死也不放了。她哪里是几个男子的对手,那几个生拉硬拽地将她剥离了开来。男人们扬着戏谑的大笑抬起了她,正要把她丢到水里去,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几个公子哥儿没料到半路冒出个落魄老书生,一个个愣了神,半晌没反应。
“你们还叫人吗?几个男子汉对付这么一个弱女子,亏你们披了一张男人的皮!”板桥怒发冲冠,连珠炮似地骂道。
从魔爪下脱逃的香奴若同受伤的小鹿一般瑟缩在一边扣着被撕开的衣裳……
“哟嗬,老东西,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吴浩伟醒过了神,丢下手中的银两,朝板桥威逼了过去。
一个长着猴腮似的矮个撵了上去,凑近吴浩伟的耳边提醒道:“老大,你忘了,这是抚院送上船的……”
吴浩伟想起了几个大官人送这个寒酸老头上船的情景,心底的十分怒气陡然间消散了一多半,“我说,我与这女孩儿玩,与你有什么相关?”
“你既然盯着问,我就告诉你。”吴浩伟冷笑了道,“他家摇梅院欠下官府的税款,这是他们家鸨儿送来孝顺我们的。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欠官府的税款?就是这么了结法?”板桥惊讶万分。
“吴大人就是扬州府的大税官。”猴腮说。
板桥蔑视地“哼”了一下,讥诮地说道:“即是这般,我倒要面见知府大人,好好讨教讨教了。”
“哼,我说小老儿,你好不知趣。你搅了我的好事,我没找你的碴你倒寻起我的不是了。”吴浩伟羞恼交织,隐含杀气地往板桥缓步走了过去。
“浩伟,别莽撞。”旁边的几个公子知道吴浩伟的为人歹毒,怕惹出人命案来,慌慌撵了上去拦住了他,悄声劝道,“别看老头怪里怪气,但他的气粗着呢,没两下子,他敢这般沉稳?弄不好,这是上面微服私访的的大官,你就闯大祸了。”
吴浩伟敛了怒气:“就这么便宜了他不成?”
猴腮涎着笑脸道:“大哥看我的。掏掏他的底,他若不是那块料,哥儿几个再把他扔到江里去也不迟!”
吴浩伟点了下头:“嗯,那就听你的。”
“喂,瘦老汉,看不出你文乎文乎的,口气还不小。”猴腮走近板桥,轻曼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竖起大拇指道:“你知道他老爹是何人吗?当今的扬州府知府大人吴子坤。”
“吴子坤?他吴子坤也成了知府了?”板桥不无惊诧地说。
听板桥的口气,吴浩伟张狂的气焰收敛了下去:“老先生与我老爹相识?”
“何止相识!”板桥哈哈笑道:“在下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下河他不敢上山。”
口气如此之大,这对没见过大世面的吴浩伟来说,平生还是第一次闻说,那份刚刚积郁的怒气悄悄就没了影儿了,竟情不自禁地双手作揖大礼道:“请大人宽恕晚辈不敬之过,小的讨教大人的尊姓大名。”
“不必过礼。称呼我郑老伯便是了。”板桥随口说道。
“郑老伯请上座。”吴浩伟礼道。
板桥傲气地:“不必了,扬州到了。”
抬眼看,秀丽的扬州城尽在眼底。
“郑老伯既然与家父是忘年交,晚辈冒昧相求,您能以扬州为题吟诗一首让我带回去吗?”吴浩伟多了个心计说。
“没问题。”板桥难以察觉地笑了下,戏言道:“你老爹见了在下的诗,必会来找我的。”
吴浩伟兴奋不已:“哎呀,那就是太好了!他一直说我没有出息,这次我要出息一次给他看看!”
“笔墨侍候!”板桥说道。
吴浩伟连忙跟在后面喊道:“笔墨侍候!”
船舱里,一个小厮用托盘端来了笔墨纸张。
板桥取笔摊纸,画了这样一幅画:无人摇橹的小破船顺水飘流,小船的尾后,一根绳子拽着顶官帽。随后题上这么一首怪诞奇异的小诗:
一小舟,
水上游。
一声响,
到扬州。
望着难以看懂的画,还有诗中未曾见过的生僻汉字,几个公子目瞠口呆。吴浩伟面带难色地说:“大人,你这画,还有你这写的字……”
“哦,这个简单。”板桥浅浅地笑了一下道:“公子少不更事,带回去给你老爹吴子坤看,他学问高深,会教你的。”
吴浩伟拿着那幅字,茫然地点了点头。
吴浩伟兴冲冲地将板桥的字画送到他老爹那儿去了。吴子坤一看题款,惊道:“郑板桥?他回来了?……”
吴浩伟指着题款道:“爹,什么郑板桥?他叫郑克柔。”
“你懂个屁!郑板桥就是郑燮,就是郑克柔!”吴子坤上了心火:“你在什么地方遇到了他?”
“爹爹果然认识他?”吴浩伟兴奋地说,“难怪他的口气那么大。”
“他跟你说什么啦?”吴子坤问。
“他跟孩儿说,他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下河他不敢上山。”吴浩伟描绘地说,“爹爹,他是什么样的大官?他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吴浩伟没说完,“啪”一声脸颊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他晃了晃晕乎乎的大脑袋,大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爹,我,我怎么啦?!”
吴子坤恼羞地:“没出息的蠢货!好话歹话你都听不出来?他那么笑话你老爹,你也就傻乎乎地认了?这幅字画是骂我们父子俩的,你也看不出来?”
“我,我以为他是便衣私访的大官,所,所以就信了他的鬼话。”吴浩伟委屈地说,“我还以为能和大官交朋友,爹爹会说我有了出息了呢。”
吴子坤让这个不长脑袋的傻儿子气得有话骂不出,他在琢磨着如何出了这口气,自语道:“他在扬州好长时间没露面了,一定是远游回来了……”
“爹爹,他还跟我说……”吴浩伟欲言又止地说。
吴子坤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