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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田从旁一看,心里想:“恐怕没有救了!”
林维喜头上的伤就像裂开的石榴,张开很大的口子,黏糊糊的血不停地从伤口里往外流。他的脸简直叫人不忍看。林维喜的老婆挣脱开拉她的人,一下子躺倒在地上。她的手指扎进地下的泥土,憋着一口气,哭不出声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被泪水打湿的脸,问道:“到底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呀?”
人们七嘴八舌地说:“在小酒店前面跟夷人打架了。”“洋鬼子用扁担打的。”“维喜哥多喝了一点酒。”
一个穷渔夫跟外国水手斗殴,负了致命的重伤。地点是在渔村的一间破烂的民房中。在这四壁是泥墙的家中,地面是裸露的泥土,而围着牺牲者的都是无名的平民。“可是,这将会成为一件大事!”石田直觉地这么想。
林则徐在对英关系上一直在探索,想抓住一个什么时机。这件事说不定就会成为这样的时机。林则徐内心描绘的局面,也许将从这里展开。从石田所观察的林则徐来推测,这个事件当然不是一件小事。
面对眼前的这副情景,石田不仅身体,连心都颤抖起来。
医生来了,作了一些抢救性的治疗。但他不时摇着头。
林维喜不时地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他的妻子在哭喊着,但她的声音愈来愈没有气力了。
官吏们也来了。尖沙咀村属于新安县。
“已经报告了县衙门。据说知县老爷马上就到。”一个官吏用庄严的声调这么说。
“嗨,知县老爷要来?”“这可是一件大事呀!”
看来这件事大大地出乎人们的意料。
林维喜看来是没有救了。在这个村子里确实是一件大事。可是,它会大到使县太爷大驾光临吗?——他们自认为很了解自己的身份,没想到县太爷竟然会到他们这儿来。
在现场的人当中,唯有一个人在想象着比七品知县大驾光临更严重的场面。不消说,这个人就是石田时之助。“皇帝亲自授给关防大印的钦差大臣不会放过这个事件的!”石田心里这么想。
断断续续可以听到撕人肺腑的呻吟声和哭泣声。
“老好人林维喜的死,一定会被提得很高,成为一个很大的事件。——比他平常吹的牛皮要大得多的事件!”石田抱着胳膊,继续在想着。
在他脚边的地面上,还鲜明地留下了林维喜老婆的手指头抓过的痕迹。石田定神地望着这些手指印。连这屋子里的鱼腥味,也使他感到十分凄凉。
果然如石田所预想的那样,这里的场面终于变成了鸦片战争的发端。
一八三九年七月七日——林维喜好容易熬过了这一天。然而,次日他就死了。
。。
退出澳门(1)
粮道断了,雇佣人员走了。这一次比在广州受围时的情况更糟。清国禁止外国妇女进入广州,外国商人一向把家属留在澳门。在广州,只是男人们遭到围困,在澳门,家属也面临着同样艰难的局面。
“为了我国在清国未来的利益,我向诸位提出了许多勉为其难的要求。坦率地说,这一次我希望诸位能再加一把劲。……不过,妇女儿童跟我们在一起……”义律长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说起话来也粗声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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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抓住一个时机的,并不只是林则徐。在澳门的义律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过,林维喜事件当然不可能成为对英国方面有利的“时机”;相反,它意味着给了清国方面一张王牌。
“糟啦!”义律听到消息,敲着桌子说。
他早就预料到迟早都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件。所以他早就向林则徐说过:“那时,我将不负责任。”但他的这种说法已经遭到驳斥,因为清国政府并未禁止英国船开进广州,购买食物。
“不管怎样,要赶快处理。”充当军师角色的马地臣在一旁建议说。
“由我们来处理,还是……”
“按常规,应当把犯人引渡给清国当局。不过……”
“引渡!”义律不以为然地说,“怎么能把英国的臣民交给那群狼!”自从发生包围商馆的事件以来,他的肝火一直很旺。
“我看还是尽快同死者家属、村里人商谈商谈为好。”马地臣一直很冷静。
“是呀。……”
七月十日,义律组织了“查问会”来处理这个事件。
尖沙咀的渔民都很穷。林维喜家也穷。他家失去了顶梁柱,五个孩子都丢给了他的妻子。最大的孩子十三岁,最小的只有三岁。这一家今后怎么过下去呢?村子里的头面人物都聚集在尖沙咀的文昌祠里开会商量。
“不过,罗亚三说的事,大家看怎么办?”村里的长老扫视了大家一眼,这么问道。
“罗亚三说得也有道理,咱们恐怕也得考虑考虑维喜嫂今后的日子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做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好像代表大家似的回答说。
“不过,年轻人恐怕不会答应吧。”杨大爷小声说。
“听说罗亚三正在说服那些年轻人哩。”
“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能老老实实听他的劝说吗?”
“不,那家伙也许能成功。我有生以来还未见过这么能说会道的人。”
受义律派遣的罗亚三,带着两名帮手,在事件发生的小酒店前面,被村子里的年轻人团团围住。
“我说诸位,要报仇也是应该的。拿我来说,我是满心想把这个可恨的家伙的脑袋砍下来的。可是,大家把手放在胸口想一想,光是报仇,老林的灵魂就能升天吗?老林放心不下他的老婆和五个孩子,不会去西天成佛啊!大家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可以把那个挥舞扁担的家伙的脑袋砍下来。可是,以后的事情怎么办?老林丢下的一家人会不会饿死?问题是在这儿啊!大家伙儿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还有人想不通吗?”
罗亚三是个老练的买办,口才超群,态度和蔼,圆脸上经常带着柔和的微笑。语气虽然温和,但他深入浅出的讲话很有说服力。
“我还是想不通!”一个青年鼓起勇气说道。
“那为什么呢?”罗亚三笑嘻嘻地反问说。
“不管怎么说,维喜哥的仇不报,我心里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那么,我请问,”罗亚三的一个帮手,用不亚于他师傅的那种温和的、跟这种场合不相称的缓慢语调说,“你能负责抚养六名家属吗?”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退出澳门(2)
“就是说,”罗亚三好像是补充帮手的话说,“你能出得起这一笔钱吗?”
“这、这……”青年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他满脸通红,撅着嘴巴。
“现在已经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了。我们要冷静地考虑一下他家属的问题。”刚才的那个帮手这么说。这家伙很像他的师傅,很适合当一名说客。他长着一张扁平的大脸。——他就是在欧兹拉夫那儿工作的林九思,也就是日本的漂流民、开过绸缎铺的久四郎。
另一名帮手不但不怎么说话,还好像怕被人看见似的,不时低下头,微微地笑着。他的笑并不是柔和的。他那双大眼睛是凹下去的,鼻子是尖的。——他是墨慈商会的简谊谭。
表示想不通的那个青年,嘴唇在微微地颤动着,但他已经不说话了。不过脸上还残留着懊恨的表情。
“我想大家一定会明白,我们一定要考虑死者最乐意的办法。”罗亚三好像不放心似的,又叮嘱了一句。他已经把这些血气方刚的青年说得哑口无言了。
他说,只要村子里的人能证明“林维喜的死是偶然的事故”,就会给林维喜的家属一千五百元的抚恤金;另外还准备给村子里一些捐款。
穷人是软弱的;他们敌不过金钱的力量。村子里的人谁也没有经济力量来照顾林维喜的家属。也许少数跟英国船做黑市买卖的人稍微宽裕些。但他们早就站到英国人一边去了。
到了傍晚,罗亚三终于能跟村子里的头面人物协商具体的办法了。
“你们真的能出这么多钱吗?让我们出来证明,事后你们会不会不认账?”
对于这样朴素的疑问,罗亚三认真地回答说:“如果我们这边不遵守信约,你们方面可以收回证明嘛!”
“这话也有道理……”村里人的头脑是简单的。
2
英国人撤走后的广州,变成了美国商人垄断的地盘。不仅是商人,就连医疗传教会的医院也由美国医生彼得?伯驾一手经营了。这位伯驾原是眼科医生,但在医院里他什么病都看。
附在医疗传教会一八三九年七月报告书后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