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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五年时,唐永坚于激战中被刘整手下水军千户邢德立、张志等生俘,随即投降。
当时王仙正在巡城,一见唐永坚,不禁气往上冲,大骂道:“反贼,汝有何面目来此,尚未知耻乎。”说罢便要让弩手放箭。
吕文焕正巧也在城上,便连忙喝止,又向城下喊道:“唐永坚,汝今日是来当说客乎?”
唐永坚道:“相公射死小将无妨,却可惜了城中那些将士百姓的性命。小将今日既敢单骑而来,便斗胆请相公出城一叙,若是埋伏一兵一卒,情愿天诛地灭。”
吕文焕心中一惊,当下不知如何是好,王仙忙道:“唐永坚乃是无胆小人,相公切不可上了他的当。”
唐永坚见城上并无回话,又喊道:“相公若有顾虑,吾二人只在护城河边少谈几句便是,若在下胆敢造次,王团练自可命弩手放箭。”
文焕叹口气道:“既到了如此田地,本府又何妨出去与此人讲上几句,你却休要多虑。”说罢对唐永坚喊道:“既如此,你少歇片刻,本府这就下来。”
王仙苦劝无用,只好令众弩手待命。
吕文焕单人独骑出城后,便与唐永坚在护城河边叙谈起来,各自问些别后情形。
永坚忽道:“知府相公真不准备出降吗?”
文焕心中犹疑:“吾吕氏一门世受国恩,岂能……岂能……”
永坚道:“卑职知道大人想做张巡,府中不少将军亦想当那雷万春、南霁云,可惜当时张巡的家小并未在睢阳城中,自然可以与城同亡,流芳百世,相公您的家小却恐怕不在别处吧?”
文焕脸色铁青,面上的肌肉都有些微微颤抖。
永坚又道:“我辈本是军汉,战死沙场自然没有什么,只是那襄阳城中还有数万百姓家眷,相公又何忍连累无辜。”
文焕支吾道:“如此一来,吾……吾岂不是要背上万世骂名?”
永坚道:“纵然有人要背上骂名,也应是那贾太师、范殿帅之流,相公您苦守孤城六载,历遍无数艰险,实已尽人臣之本分,自比临安朝堂上那滚滚诸公强的多了。”
文焕抬起头来看着唐永坚,忽然发现这张数载不见的脸上红光满面,比先前胖了许多,不过早已没了昔日的忠勇彪悍之气,却多了几分油滑与狡诈,实是让人觉得可憎。
唐永坚嘴角忽然露出笑意,一脸谄媚道:“其实大元薛禅皇帝对相公早有耳闻,心中十分器重,常言道若您来相投,自当将封坛拜将,决不有所吝惜,小人日后恐怕还须相公提携则个。”
文焕一时心乱如麻,想到背后这座襄阳城如今孤立无援,陷落只在旦夕之间,若是自己能够殉节,自然可以青史留名,只是一家老小难免性命不保;若是投降元朝,说不定确如唐永坚所言,富贵荣华不可限量,无奈六载苦守又不免功亏一篑,自己更会遗臭万年,永难翻身。料及此处,吕文焕不禁觉得有如万蚁嗜身,难以抉择。
唐永坚见吕文焕紧咬嘴唇,面色青中透白,浑身颤抖不停,已知他内心极是煎熬,便火上浇油道:“数万性命只在相公一念之间,万不可有所差池,否则日后悔之无及。”
吕文焕本就已至崩溃边缘,此时再也忍耐不住,不禁暴怒道:“唐永坚,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唐永坚见火候已到,不宜再相逼太甚,便转而温言道:“阿术元帅素来宽厚,唯愿以德服人,您自可回去与诸将商议,三日后卑职再来城下听相公定夺。”
文焕方才松了口气道:“如此甚好,兹事体大,确实还须商议商议。”
永坚行礼道:“卑职恭送大人。”忽然又拔高嗓子喊道:“我大元军素行仁义,不肯乘人之危,如今情愿休战三日,尔等可自将日前战死兵将尸体取回安葬,我军绝无侵犯。”
沦陷(四)
文焕回城后,先令军士将日前殉国将士遗骸取回,又将童明与张在岳的遗体清洗干净,准备了上好棺椁,公祭后都在西门外安葬了,并亲著悼文以祀。周洛带着荇儿,与王仙素缟加身,痛哭一场。
是夜,吕文焕身着大宋朝服,将众将都唤至府衙,提出了议降之事。
他话音未落,王仙已然站起,大叫道:“相公不可,吾等拼死守城数载,食不甘味,睡不安寝,为的便是今日吗?”
文焕道:“本府世受国恩,难道却愿降么,尔等不见樊城乎?”
王仙大声道:“小将眼拙,只看见牛大人慷慨赴死,万世忠烈。”
文焕并不搭他的话茬,却问身边的心腹黑杨道:“黑都统,汝以为如何?”
黑杨道:“小将跟随大人数载,出生入死,绝无怨言,大人怎样,小将便怎样。”
这时忽的有人站起怒道:“汝眼里只有吕相公,却无社稷朝廷乎?”
众人看时,竟然是范文虎的亲侄范天顺。
文焕对周洛、王仙等尚有愧意,此时见范天顺竟然也来多嘴,不禁心头火气,没好气道:“范大人,汝有何颜面竟出此言,若非有汝那好叔父范殿帅,本府何至于此。”
范天顺长叹一声,险些流出泪来,只听他朗声道:“文虎是文虎,天顺自是天顺,岂可混为一谈,下官虽是殿帅亲侄,却更是大宋臣子,相公如此说,真个是小瞧了下官。”
这数日间,范天顺因为是文虎亲侄,处处受人冷落白眼,心中极是憋屈。
部将田世英起身道:“如今回回炮就立在城下,若那炮发作时,襄阳必然飞灰湮灭,吾等坚守亦是枉然,何况那官家与贾太师还不是日日在临安享乐,何曾顾过我我等死活?既然他们尚且如此,吾等又何必白白送死。”
天顺气得咬破嘴唇,大叫道:“吾大宋开国三百二十年,岂无福泽于民,更有何亏负于诸位?如今天子尚幼,不过一时受奸臣蒙骗,汝却如何出此大逆之言。”
部将曹彪霍然起身,怒道:“范大人汝不就是奸臣家眷吗,又多说作甚。”
天顺心中气苦,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曹彪又道:“如今城池虽然残破,尚有数万百姓,吾等与大人家眷亦在其中,又何忍看他们赴死,望大人三思。”
王仙闻言大怒,眼里几欲喷出火来,便对周洛道:“周三哥,相公一直看重你,如今你倒说个话。”
周洛面色凝重,朗声道:“四弟,大人其实心中早有计较了,吾等还在此多嘴作甚。”说罢扭身而出。
王仙一言不发,狠狠瞪了田世英、曹彪等一眼,转身也去了。
范天顺叫道:“罢、罢,汝等要降便降了吧。”说罢亦是甩袖而走。
田世英道:“他们好生无礼,大人可自己决断,勿受蛊惑,却不要白白送了大家的性命。”
吕文焕面色铁青,怒道:“田世英、曹彪,若在平时,本府定会将汝等斩了。”
田、曹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着恼,却都不敢言语。
总管武荣见将帅不和,生怕惹出祸端,忙道:“天色已晚,大人今日也累了,吾等明日再商议也不迟。”
文焕心情极恶,当下摆摆手,令众人出去。
当夜二更时分,武荣在家中榻上思虑当下情势,不禁辗转反侧,心中忧闷。因他是个光棍汉,并无亲眷,平日里只有一个老仆跟随,宅中原本还有几名卫士,皆因战事紧急,早被抽调去了。
忽然间,武荣只觉得颈项上一阵阵发凉,暮然惊觉,月光下、惺忪中依稀看见田世英正把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嘴角微微冷笑,后面还跟着曹彪和几名军士。
武荣大惊,忙道:“你……你们这是作甚?”
田世英森然道:“总管相公要死要活?”
武荣惧道:“尔等莫不是想挟持吕相公,聚众哗变?”
曹彪道:“府衙之中戒备森严,就凭我们几个怎敢哗变,却不想这大难临头之际吕大人竟如此顽愚,现在只好请武总管跟我们走一遭。”
武荣犹疑未定,支吾道:“去……去哪?”
田世英笑道:“放心,不是阴曹地府,只是那大元军营中。反正如今事不可为,还不如大家一起去图个功名,您意下如何?”
武荣见田世英杀气满面,脸色狰狞,哪敢不从,当下起身穿好衣服,便与田、曹等一齐向北门遁去。
到了城边,武荣喝开大门,只说奉命出城。时下虽然战紧,夜间探视敌情倒也是常有之事,守城兵一看是武总管,后面还跟着田曹二将,却哪里还敢怀疑,当下放他们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