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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义明嘴里正嚼着方便面,被这姑娘一吆喝,一下子噎住了。他下意识地拿起可乐灌了一口。喝得急了些,一口气反上来,又是“呃”的一声。
看到他还不停嘴,姑娘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陈义明注意到姑娘手上带的是上海牌手表,确认她也是内地来的。他本来就对美国憋着一肚子火,现在遇见这么位内地同胞,还用英文教训人,陈义明更觉得气不过了。
他朝她翻了个白眼:“听不懂!”
一听陈义明讲中文,又摆出一副怪样,姑娘咬着牙用中文说:“这里不准吃东西!”觉得不解气,转身走开时,又低声加了一句:“真是猪头一个!”
这是到美国二十四小时之内,陈义明第二次被人骂。前一次是“笨蛋”,现在又是“猪头”。这是什么鬼地方,凭什么挨骂?他只觉得一股火气往上冒。
“会念几句洋文就拽了?什么德性!”陈义明噌地站起来,回了一句。
“说谁呢?不看看你自己的德性!”那姑娘压低着嗓子说。
“我德性怎么了?”
“怎么了?你进来才几分钟,哈欠打得震天响,又是吃,又是喝。你当这是你家胡同口了?这是图书馆,公共场所,不是你想干嘛就干嘛的地方。”
姑娘的指责,像是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机关枪横扫过来。
“你老几呀?我饿了,吃点东西你管得着吗?”陈义明自知理亏,但实在憋不住火。
“我不算老几!一看就知道你是位公子哥儿,靠了老爸,跑这儿混世界来了。你们除了糟蹋国家的钱还能干什么?但请你把脑子涮涮清楚:这不是你老爸那一亩三分地,这是美国!你破坏公共秩序,我这个小老百姓也能管!”
“美国?美国怎么了?!”听她一提美国,陈义明下飞机以来受的所有冤屈和怨恨都涌了上来,“你管,你管! 我没钱了你管不管?我没地方住你管不管?我被人抢了你管不管?”
他越说越激动,一肚子恶气一股脑喷了出来,眼圈都红了。
姑娘没想到陈义明会冒出这么一堆无厘头的话,愣了一下。见陈义明快哭了,扑哧一声笑了。
“嘿,嘿,嘿,公子哥儿,奶瓶忘家里了吧?要不要我打电话给你妈?”
陈义明的脸腾地红了,他颓然坐下,举起拳头要往桌上砸,猛然觉得不对,又赶快收住手。
看到陈义明这副样子,姑娘压低声问:“怎么?真是公子落难了?”
“什么公子呀,整个一个流浪汉!”陈义明叹了口气。
陈义明拿到签证时,离开学已经没几天了。他给一个在纽约打工的同学打了个电话,听到的只是语音提示。写信联系的话,来回怎么也得走上三个星期。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飞过来了。
按照信封上的地址找到同学的住处,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按了半天门铃,出来个黑人,陈义明把信封递过去,结果被人家一声“笨蛋”给骂了出来。原来,陈义明忘了美国写地址的顺序和中国相反,把“103街24号”当成了“24街103号”,南辕北辙了。
最后,半夜三更才找对了地方。可谁知,那同学丢了工作,已经搬走了。陈义明身上只有六十五块钱,现在这点钱成了救命钱,哪能自己花?陈义明不敢去住旅馆,他进了地铁,想在车里混一夜。不曾想,在车厢里打了个盹儿,随身带的箱子就被人偷走了。好不容易挨到了早上,想到曼哈顿的中餐馆找份工,餐馆还没开门,他只好溜进这图书馆等着。从下了飞机到现在,陈义明滴水未进,一坐下来,就急不可待地掏出从飞机上带下来的饮料和方便面,填起肚子来。
“下了飞机就一路受气,挨抢。到了这儿再被你用英文一训,我可不就冒火了。”陈义明不好意思地向姑娘解释。
“你奖学金都没有,带着六十五块钱就敢来闯纽约?你胆子还真不小。”姑娘对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儿”,产生了一丝好感。
“说不上胆子,只是无知罢了。在国内看了几篇留学生的文章,觉得来美国,打份工,什么都有了。压根儿没想过找到工之前在哪儿吃,在哪儿睡。”陈义明老老实实地说,“我是打算先打半年工,挣了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再去上学。我好几位朋友,都是这么干的。”
“那你现在怎么办?”姑娘的问话中充满了关切。
遇到这位姑娘之前,陈义明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流浪狗,什么时候倒在街边也未必有谁知道。现在他有了倾诉对象,得到关切,信心一下又回来了。
“今天一定要找到一份工。”陈义明像表决心似的。
“能找到吗?我没在餐馆打过工,真不知道怎么帮你。”
“我想好了,只要给吃给住,不给工钱也干。”
“行,公子哥儿,你能这么想,准能挺过去!说句不好听的,你这细皮嫩肉的,是该磨练磨练。你刚来,不适应。挺过这一阵,你会喜欢这儿的。”
“是吗?”此时此刻,陈义明实在是不敢有这个奢望。别说喜欢了,能让他有个地方落脚他就谢天谢地了。
陈义明看看表,站起来说:“餐馆开门了,我得去找工作了。”
“我能帮你些什么吗?”
“你已经帮了我了,真的!”
姑娘回到她的座位,取出钱包,又转回来。没等她开口,陈义明坚决地说:“别!你甭担心我,我一定能过得去。”
姑娘想了想,知道不能伤害这位小伙子的自尊。她看着陈义明说:“好,我相信你能行!知道吗?现在的美国总统吹过很多牛,但他讲的一句话我觉得很对:在美国只有懒人,没有穷人。只要你努力,一定能成功!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问题,打电话过来,我帮你想办法。”
“谢谢!”陈义明感动地说。
“那,再见吧!”
“再见!”陈义明紧紧握住姑娘伸出来的手。
“哦,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楚冰。”
“我叫陈义明。”
三个陌生人 二
一九八六年九月二日,爱荷华州立大学校园外。
“呜——”站在高速公路边上,曹竞辉才感觉到面前的汽车开得有多快。到美国前,他从未见过高速公路,今天的零距离接触,使他明白了“高速”的意思。
曹竞辉睡懒觉错过了学校的巴士,绕过高速公路去学校要走四十多分钟,所以他决定冒险穿过高速路。站到了路边,他才知道这有多险。飞速驶过的车子带起的风,吹得他一摇一摇的。每当他一探身,就听远处喇叭高叫,转眼间,车子就从面前飞驰而过。有的开车人还冲他指指脑袋,大概在骂他神经病。要走捷径的确是危险,但想想要顶着大太阳流一身臭汗去绕个大圈子,他实在不甘心。
正在犹豫之间,他看见一条小黄狗忽地穿过高速路,跑到了中间的隔离带。这一下他来劲了:小狗都能穿过去,我还不行?他还细心地发现,看见狗在穿路,所有的车都拼命减速回避。曹竞辉下定决心,看准了一个当口,一个冲刺向隔离带猛跑过去,只听到路上的几辆车一起猛按喇叭。他冲上隔离带,刚松口气,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一辆失控的乳黄色的甲壳虫车正打着紧急灯越上路肩朝他开来!司机大概是被曹竞辉的举动吓坏了,曹竞辉惊慌失措,一时不知躲闪。幸亏,小黄车吱的一声停下了,颠起的车身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你要干什么?!”车门打开,还没见人,一声女孩子急促脆亮的质问先冒了出来。接着,一位身材苗条、打扮典雅的亚洲女孩走出了车子。虽然皱着眉,撅着嘴,那张秀气的脸还是挺讨人喜欢的。从她的英文发音,曹竞辉猜她不是中国人。再看她脸上淡雅精致的化妆,他猜这是位日本女孩。
“你知道你这样穿路有多危险?”
看到曹竞辉发呆的样子,女孩的口气缓和多了。她端详了一下面前这位小伙子,西服领带加书包,准是刚从中国内地来的。
“你没见过高速公路吧?行人走上来太危险了,快上我的车吧。”
曹竞辉这才明白了女孩子停车的用意。虽然感激,但她的问话深深地伤了他的自尊:她把我看成土包子了。更让他难堪的是在美女面前出丑,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是因为它!”他抬手一指。
女孩子愣了一下。顺着他指的方向,她看到了那条小黄狗。
“噢,你是……”女孩子恍然大悟。
“是呀,它站在这儿太危险了,得把它带到路边去!”
“哎呀,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