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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连续不断的道德堕落、政局不稳以及经济恶化,为复辟皇权的反复
企图和外国的侵略提供了条件。在更广阔的范围内,欧洲的战争暴露了令人
非常钦羡的西方文明所固有的弱点,而布尔什维克的胜利连同其随即废除沙
皇在华的特权,则为中国的解放指明了一条新的道路。仿佛这些划时代的事
件尚且不够一样,巴黎和会决定把以前德国在山东的权益给予日本,而不是
公正地归还中国。在这些事件和决议的综合影响下,中国的思想与政治气候
突然改变——儒家化了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主宰地位被彻底粉碎了。跟随其
后的是思想上的混乱,在这种混乱局面中,中国学者很容易被罗素或柏格森、
尼采或孔德、克鲁泡特金或马克思的种种观点说服,并改变信仰。
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的皈依者是谁?他们对于自己国家的现实有着怎样的
理解?他们在社会和政治活动中有着怎样的个人经历?为什么他们信奉了这
样一种学说?
五四运动后的五年里,改信马克思主义的人们当中,仅有 12 人已知是出
身于无产阶级。①其余的所有人都受过教育,而且有些还出身于相当富裕的小
资产阶级。在地理上他们分散在北京(围绕杰出人物陈独秀和李大钊所在的
北京大学)、上海(围绕创立于 1923 年的观点激进的上海大学和陈独秀在
1919—1920 年帮助创建的工会组织)、武汉三镇(围绕中华大学〔见图八〕
及其附属高级中学,李汉俊与恽代英在那里任教)、长沙(围绕毛泽东、蔡
① 陈郁、苏兆征、向忠发、项英、邓发和柳宁。见唐纳德?W。克莱因和安?B。克拉克:《中国共产主义传
记辞典,1921—1965 年》。还有邓培、朱宝庭、许白昊、刘文松、刘华和马超凡。见琼?切思诺;《中国
的工人运动》,第 400—402 页。
和森与其他人组建的新民学会)、广州(围绕陈公博、谭平山与其他人在其
中任教的一些学院)、广东的海丰、陆丰(围绕彭湃的农会组织)、内蒙古
(容易到达苏联和北京)、陕西的榆林(围绕由李大钊的学生们如魏野畴执
教的师范学校)、成都(围绕吴玉章和恽代英任教的高等师范学校),连同
许多中国留学生在那里受到马克思主义影响的日本、法国的俄国。思想影响
的源头主要是北京(通过广为流传的杂志《新青年》),再加上马克思和恩
格斯、列宁和考茨基的著作的日文译本,以及在法国同马克思主义者和马克
思主义的接触。这些激进的思想能够为社会状况所验证,并在上海和北京这
样的大都市里被表述出来,远在国家内地的一些地方如成都和榆林引起反
响。
马克思主义和列宁主义在中国的早期皈依者屈指可数;其中一些人年龄
较大,曾参加过辛亥革命,还有更多的人知道 1913 年内战中的起义以及 1915
年和 1917 年复辟帝制企图在政治上的重要意义。虽然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至
少具有高中文化程度,但其中任何一人都不能称为研究学术的学者。对于他
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来讲,知识总要引起行动的结果,否则就将成为无目的地
学习的收获。在他们看来,只有通过实践才能证实其效用。一种理论一旦通
过实践证明是错误的,就应被修正或者被放弃,同时开始寻找另外一种理论。
①他们卷入和干预政治,有意(或无意)地回避学术生活。胡适博士是个例外。
但是,这并不是说,他们在探求知识方面不那么勤勉,或者不那么细致,虽
然他们共同的偏好是在小组或者学会中集体学习。他们反对传统,意识到传
统将被废弃,并在寻求一种将其彻底铲除的方法。他们在文化上的异化造成
了他们在政治上的异化,这或是出于他们自己的选择,或是因为缺乏有威信
的社会地位。
他们关切自己国家的落后状况,寻找方法使国家值得他们为之献身,在
这个意义上,他们都是民族主义者。这使得他们的民族主义是有条件的——
人们热爱中国,因为她可以变成值得爱的国家,①不只是因为他们生来是中国
公民。②这种落后状况集中体现为经济的停滞,如陈独秀于 1918 年指出的那
样,或者如毛泽东大约 10 个月以后在《湘江评论》的发刊词中以同样的倾向
所写的那样。③其他的人如向警予通过不同的途径,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在
① 关于这一点,我要感谢阿德里安?陈:《1925 年以前中国共产主义的发展和特点》(澳大利亚国立大学
博士论文,1974 年),第 39—40 页。但是,他在这个部分将其研究仅仅局限于陈独秀,而我认为李大钊、
董必武、吴玉章、林祖涵,更不必说毛泽东,无疑都有同样的倾向。又见迈斯纳:《李大钊》,第 106 页。
① 关于“爱国”的最完整的说明,见于陈秀独所作《新青年》的《本志宣言》,7(1919 年 12 月 1 日),
第 1 页。
② 李大钊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更为复杂。1915 年,他说:“自觉之义,即在改进立国之精神,求一可爱之国
家而爱之,不宜因其国家之不足爱,遂致断念于国家而不爱。”显然李没有为这些不足辩护;也没有试图
为其辩解。他的困境在于这样一个事实,即这些不足最终将使一个爱国者的努力成为徒劳,而且只要这些
不足仍然存在,他的爱就将一直得不到报偿。为使他从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解脱出来,他聊以自慰的是著
名的凤凰涅槃式的中华复兴的观念。但是后来,在他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改信马克思主义的过程中,由于
将中国与世界的未来联系起来,他从其狭隘的、先验的民族主义,转到了人类的整个历史和人类的伟大使
命上来。迈斯纳:《李大钊》,第 22—23、27 和 180 页。
③ 陈独秀:《文存》,2(1918 年 9 月 15 日),第 275 页,及竹内编:《毛泽东集》(以下作竹内本),
1(1919 年 7 月 7 日),第 53 页。
她探索妇女解放的过程中,向发现了马克思主义,成为中国最早的女性马克
思主义者之一。她逐渐相信“从前种种,皆是错误,皆是罪恶”。④
陈独秀和李大钊认为,造成中国普遍落后状况的原因是腐败的官僚和无
耻政客的扈从们所助长的精神消沉、道德沦丧①和不受约束的军阀主义。②这
些军阀及其支持者,毛泽东含糊地称之为“强权者,害人者”。③中国的这些
强大的害人者都有“帝国主义者”作靠山,获得这种认识对于这些激进的思
想家们是一个进一步的、极其重要的发现。④这为后来诸如阶级斗争、剩余价
值的剥削、受压迫者的国际大联合,以及无产阶级先锋队组织这类概念的应
用,打开了大门。至此为止,对中国现实的根本认识方面的变化还是逐步的,
尽管接受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基础已经奠定了。十月革命以及对于巴黎和
会上有关山东的决议的猛省,加速了这种转变。
如陈独秀以颠覆罪受审时,在他自己的辩护词中回忆的那样,五四运动
标志了他思想发展的一个转折点。在那个日子以前,他重新振兴中华的呼吁
是针对知识阶层发出的;此后,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劳动人民身上。“盖以……
世界革命大势及国内状况所昭示,使予不得不有此转变也。”在 1919 年早些
时候,由于他对于资本主义制度和帝国主义分子对中国的压榨日益敌视,其
理想中的中国形象不再符合盎格鲁-撒克逊式的民主模式了。与此同时,李大
钊认为民主在美国已经丧失,声言反对资本家的剥削。①确实,李、陈两人对
于民主思想仍都有所留恋,但是是在一种不同的意义上而言。按照他们的理
解,他们的“民主”和盎格鲁-撒克逊模式相比,要求广泛得多的群体参与。
在那年 1 月,陈在《每周评论》——一种激进的期刊——著文,主张需要一
个有群众追随的政党;到 3 月份,在另外一篇文章中,他的思想更达到了某
种类似于人民专政的程度。②在这两篇文章之间,这份刊物登载了一篇题为《中
④ 见李立三的文章,载《红旗飘飘》,5,第 28—31 页;《新民学会会员通信集》,2,载《五四时期期刊
介绍》,1,第 154—155 页。
① 陈独秀:《文存》,2(1916 年 10 月 1 日),第 85—86 页;和 4(1917 年 3 月 1 日),第 52 页;石峻: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