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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誉望着她削瘦的背影不由有些心疼,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大抵清楚,她的性情如何,他又岂能不知?
但这样有些伤感的话题他却并不想接下去,承诺有时甚是空洞,相恋时再多的甜言蜜语赌咒发誓,也敌不过翻脸时的无情。有些事有些话他并不想用言语来表达,就留待以后用行动来说吧。
他见她举手磨墨,便笑着从她手中接过墨块,然后说道,“你要写什么?我来吧,也让我做一回紫袖添香的美事。”
沈棠低低地道,“再过几日就要过新年了,然后便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我要写一封信给榕儿,让他保重身体,注意安全,不要太过拼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落笔行书,在洁白的纸上印下满篇隽秀的书法,然后顿笔在落款处画上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
赵誉眼神柔和地望着她将墨吹干,又细心地折成了一只纸鹤的形状,然后才放进了信封之中,不由好奇地问道,“你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是从哪里学的?将信纸折腾这样,还要在歪脖子树上挂黄丝带,也亏你想得出来。”
沈棠转过脸去,表情有一丝帐然,“从前有一个男子,他犯了罪责,因此被判服刑三年。在快要刑满释放之前,他写信给他的妻子说,若是她还愿意接受他,与他继续在一起过日子,便在家门前的那棵歪脖子树上挂了一条黄丝带。若是不愿意与他继续生活,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他没有看到黄丝带,自然便会随车而去,再也不会打搅她。”
她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欢喜了一些,“等他刑满释放的那一天,他心怀忐忑地回去,在家门口看到了满树的黄丝带在风中飘舞。”
赵誉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说道,“所以,你跟我说,若是有事要找我的时候,便会派人在般若寺半山腰,从前你我一起生死与共的地方,那棵歪脖子树上系上黄丝带。是因为……这个故事?”
沈常点了点头,毫不羞涩地说道,“想,我有些想你了,所以便让碧笙替我去跑了一趟。”
她语气微顿,“其实也是想试试看,你到底会不会来。”
赵誉暗暗想道,原来竟还有那样一个婉转缠锦的故事,这小小的一方黄丝带里,承载着丈夫的忐忑期待,也承载着妻子的浓浓爱意。这样的歉蝶情深,让人不胜向往。
这样想着,他不由又欢喜了几分,眼神便开始炙热了起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柔缓,“以后我若是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最好我永远不做惹你不高兴的事。但万一不小心有了这样的事,你可千万记得要在门前系上黄丝带,只要让我进了屋,你怎么修理我都可以,只是千万不要将我拒之门外。好不好?”
沈棠不由笑了起来,“以后的事,还远着呢,你这会就开始操心这些了?你还是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轻易不会生气,但若是真的生起了气来,那就不是修理吵骂就能解决的了。所以最好你一辈子都不要让我生气。”
她抬头望了望沙漏,“时间过得真快,才好像没多久,却已经快要子时了。严知还在外头等着吧?这更深露重的,天气又冷,你该回去了吧?”
赵誉很是不舍,他柔声问道,“那你呢?这么晚了还回自己的园子去吗?”
沈棠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事要想,便在这里歇,更何况,已经这个点了,丫头们都已经歇下了,不必再惊动他们。”
她倒果真不是全然为了要与赵誉私会才到书房来的,罗贵妃在后尸宫掌权,五皇子近日也渐渐得了皇上的器重,在他们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又怎能不替他们再烧一把春风,让这势头燃得更旺一些呢?
赵誉的眼珠子一转,忽然狡精地笑了起来,“既然这样,你就只管忙你的事,我便在这里陪着你好了。”
他话刚说完便又去搬了一张椅子,然后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一副你在我在,我赖定了你的表情。
沈棠却有些迟疑,“那严知呢?”
赵誉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你莫要为他担忧,他是绝世高手,才不像你那样畏寒惧冷,实在冻得慌了,只要行一套内功,就又能全身发热起来了。你就放心吧,冻不到他的。”
离书房并不远的某棵高树上,将身体略缩在一起的某人,忽然无端端地又打了一个冷颤。
沈棠正想要再问些什么,却见赵誉突然拍了拍脑袋,笑着说道,“啊,我特特地来给你送东西,这说着说着,竟然就忘记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色泽晶亮的美玉来,动作轻柔地将它放入沈棠的手中,“我知道你怕冷,所以便给你带来了这个。来,摸摸,是不是很暖和?”
触手之处,确实是一片温暖,沈棠惊讶地问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暖玉?”
赵誉笑着点了点头,一边又将这玉替她戴上,“与北疆比起来,京城的气候已经算得上是极好了。但也正因为北疆极寒极冷的天,才能产出这样神奇的物事来。这暖玉,是采自冰天雪地的深山,那地方冷得骇人,鲜少有人能杜得过这样的天进入开采,因此这玉尤为难得。”
他顺手替她理了理长发,将跑出来的发丝撩到了耳后,露出了她晶莹雪白的脖颈,“我母妃是忠勇伯府的大小姐,也是弱质纤纤的贵女,所以甚是不能承受北疆的气候。我父王心疼我母妃,因此费尽心力,劳民伤财的,才得了一块,打了一块玉佩,一个玉镯。”
沈棠微微一愣,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既然是你父王给你母妃的信物,那我怎么能收下?”
赵誉拦住了她的手,笑着说道,“是上次回北疆的时候,我父王给我的。父王似乎是猜到了我的心意,所以特地将这玉佩给了我,他让我将此物赠给他将来的儿媳妇。这说的可不就是你吗?你说你能不能收下?”
沈棠心中有些疑惑,既然是瑞王为了畏寒的瑞王妃费尽心力才打造的玉佩,但怎得却没有在王妃的手中,但她见赵誉满脸偷悦的模样,却并没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来。
她轻轻将手掌囊住胸前的暖玉,只觉得温润已极,不由便放下了心中的怀疑,安静地摊开纸来,又开始了只有她才能看懂的圈圈划划来。
赵誉的目光从来便不在她的纸上,他一手撑着下巴,满怀柔情地望着认真思考的沈棠,望着她低头。望着她皱眉,望着她浅笑,望着她发呆。
这样安静,这样甜蜜。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夜宴
转眼就到了过年。
这个新年对于安远侯府来说,却注定得不到安详喜乐。
先是沈源和沈谦相继被害,而矛头直指向的却是轻易撼动不得的皇帝的爪牙青衣卫;然后便是朝中复杂多变的情势,虽然沈氏最终仍旧是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但恪王夺嫡之路却仍然甚不平坦,随时随地都要警惕着皇帝再抛下一个惊天巨雷。
但这些对沈棠来说,却不是最重要的,她的孤寂忧虑只因为从小相依为命的双生弟弟去了战火纷繁的西疆,而一向被传说地神乎其神的沈氏鬼卫却已经许久都没有再带出一丝一毫西疆的消息了。
她对着鬼卫递过来的最后一封信件呆立了许久,上面言简意骇地说明西疆的战况比想像中要艰难复杂许多,不只沈榕每次都一马当先,战在队伍的最先锋,便是四皇子也屡屡抛开自己的皇子身份,与位阶最低的兵士一起冲锋陷阵。
至于沈榕的情况,四皇子的情况,陈生的情况,却丝毫不曾提及。
沈棠呆呆地出了神,西疆的战况,到底是有多艰难复杂?从前的那群游牧散部,即使忽然得了高人指点,一股脑地拧成了一团,纵然依仗着身强力壮的优势和对边境复杂多变情况的熟悉,也不至于一夕之间,就强大到了能让西疆数十万兵士久攻不下折扣良多的程度。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虽然鬼卫之后再没有信件送达,但她却始终都觉得沈榕的境地甚是安全,并不曾发生什么危险。他们是双生子,所谓心灵感应什么的,虽然不是传说中那样地神秘奇诡,但总还是有一些的。
她对前明晃晃的烛火幽幽地叹了口气,忽明忽暗的光亮下,她口中呼出的热气转眼便就消逝无踪,只留下越发惆怅的夜和更寂静的空间。
靠在床榻上的曹芙忽然出声,打破了这屋内的宁静和萧肃,“棠儿,明日我便就想回学士巷去,好些日子没见着祖父视线了,我很是想念他们呢。”
明日便是大年三十团圆夜,曹芙自从搬来与沈棠同住之后,便只在碧痕的掩护下回去了一次,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