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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奖的是,苏州的市民们除了有血性外,也很讲策略,所有特务 都被抓住暴打,但除个别人外,都没打死——半死。这样既出了气,又不 至于连累周顺昌。 打完了特务,群众还不满意,又跑去找巡抚毛一鹭算账。
其实毛大人比较冤枉,他不过是执行命令,胆子又小,吓得魂不附体, 只能躲进粪坑里,等到地方官出来说情,稳定秩序,才把浑身臭气的毛巡 抚捞出来。 这次事件中,东厂特务被打得晕头转向,许多人被打残,还留下了极 深的心理创伤,据说有些人回京后,一辈子都只敢躲在小黑屋里,怕光怕 声,活像得了狂犬病。 气是出够了,事也闹大了。 东厂抓人,人没抓到还被打死几个,魏公公如此窝囊,实在耸人听闻, 几百年来都没出过这事。 按说接下来就该是腥风血雨,可十几天过去,别说反攻倒算,连句话 都没有。 因为魏公公也吓坏了。 事发后,魏忠贤得知事态严重,当时就慌了,马上把首辅顾秉谦抓来 一顿痛骂,说他本不想抓人,听了你的馊主意,才去干的,闹到这个地步, 怎么办? 魏忠贤的意思很明白,他不喜欢这个黑锅,希望顾秉谦帮他背,但顾 大人岂是等闲之辈,只磕头不说话,回去就养病,索性不来了。
魏公公无计可施,想来想去,只好下令,把周顺昌押到京城,参与群 众一概不问。 说是这么说,过了几天,顾秉谦看风声过了,又跳了出来,说要追究 此事。 还没等他动手,就有人自首了。 自首的,是当天带头的五个人,他们主动找到巡抚毛一鹭,告诉他, 事情就是自己干的,与旁人无关,不要株连无辜。 这五个人的名字是:颜佩韦、杨念如、沈扬、周文元、马杰。 五人中,周文元是周顺昌的轿夫,其余四人并未见过周顺昌,与他也 无任何关系。 几天后,周顺昌被押解到京,被许显纯严刑拷打,不屈而死。 几月后,周顺昌的灵柩送回苏州安葬,群情激愤,为平息事端,毛一 鹭决定处决五人。 处斩之日,五人神态自若。 沈扬说:无憾! 马杰大笑: “吾等为魏奸阉党所害,未必不千载留名,去,去!” 颜佩韦大笑: “列位请便,学生去了!” 遂英勇就义。 五人死后,明代著名文人张傅感其忠义,挥笔写就一文,是为《五人 墓碑记》,四百年余后,被编入中学语文课本。 嗟夫!大阉之乱,以缙绅之身而不改其志者,四海之大,有几人 欤? 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素不闻诗书之训,激昂大义,蹈死不顾。 ——五人墓碑记 颜佩韦和马杰是商人,沈扬是贸易行中间人,周文元是轿夫,杨念如 是卖布的。 不要以为渺小的,就没有力量,不要以为卑微的,就没有尊严。 弱者和强者之间唯一的差别,只在信念是否坚定。
第十八章 袁崇焕……犹豫的人
在东林党里,有一个特殊的人,此人既有皇帝的信任,又有足以扳倒 魏忠贤的实力——孙承宗。 在得知杨涟被抓后,孙承宗非常愤怒,当即决定弹劾魏忠贤。 但他想了一下,便改变了主意。 孙承宗很狡猾,他明白上书是毫无作用的,他不会再犯杨涟的错误, 决定使用另一个方法。 天启四年(1624年)十一月,孙承宗开始向京城进发,他此行的目的, 是去找皇帝上访告状。 对一般人而言,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朱木匠天天干木匠活,不大见人, 还有魏管家帮他闭门谢客,想见他老人家一面,实在难如登天。 但孙承宗不存在这个问题,打小他就教朱木匠读书,虽说没啥效果, 但两人感情很好,魏公公几次想挑事,想干掉孙承宗,朱木匠都笑而不答, 从不理会,因为他很清楚魏公公的目的。 他并不傻,这种借刀杀人的小把戏,是不会上当的。 于是魏忠贤惊慌了,他很清楚,孙承宗极不简单,不但狡猾大大的, 和皇帝关系铁,还手握兵权,如果让他进京打小报告,那就真没戏了。就 算没告倒,只要带兵进京来个武斗,凭自己手下这帮废物,是没指望的。 魏忠贤正心慌,魏广微又来凑热闹了,这位仁兄不知从哪儿得到的小 道消息,说孙承宗带了几万人,打算进京修理魏公公。 为说明事态的严重性,他还打了个生动的比方:一旦让孙大人进了京, 魏公公立马就成粉了(公立齑粉矣)。
魏公公疯了,二话不说,马上跑到皇帝那里,苦苦哀求,不要让孙承 宗进京,当然他的理由很正当:孙承宗带兵进京是要干掉皇帝,身为忠臣, 必须阻止此种不道德的行为。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皇帝大人毫不慌张,他还安慰魏公公,孙老师靠 得住,就算带兵,也不会拿自己开刀的。 这个判断充分说明,皇帝大人非但不傻,还相当之幽默,魏公公被涮 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话说完,皇帝还要做木匠,就让魏公公走人,可是魏公公不走。 他知道,今天要不讨个说法,等孙老师进京,没准就真成粉末了。所 以他开始哭,还哭出了花样——“绕床痛哭”。 也就是说,魏公公赖在皇帝的床边,不停地哭。皇帝在床头,他就哭 到床头,皇帝到床尾,他就哭到床尾,孜孜不倦,锲而不舍。 皇帝也是人,也要睡觉,哭来哭去,真没法了,只好发话: “那就让他回去吧。” 有了这句话,魏忠贤胆壮了,他随即命人去关外传令,让孙承宗回去。 然而不久之后,有人告诉了他一个消息,于是他又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孙承宗若入九门,即刻逮捕!” 那个消息的内容是,孙承宗没有带兵。 孙承宗确实没有带兵,他只想上访,不想造反。
所以魏忠贤改变了主意,他希望孙承宗违抗命令,大胆反抗来到京城, 并最终落入他的圈套。 事实上,这是很有可能的,鉴于全人类都知道,魏公公一向惯于假传 圣旨,所以愤怒的孙承宗必定会拒绝这个无理的命令,进入九门,光荣被 捕。 然而他整整等了一夜,也没有看到这一幕。 孙承宗十分愤怒,他急匆匆地赶到了通州,却接到让他返回的命令。 他的愤怒到达了顶点,可是他没有丝毫犹豫——返回了。 孙承宗实在聪明绝顶,虽然他知道魏忠贤有假传圣旨的习惯,但这道 让他返回的谕令,却不可能是假的。 因为魏忠贤知道他和皇帝的关系,他见皇帝,就跟到邻居家串门一样, 说来就来了,胡说八道是没用的。 然而现在他收到了谕令,这就代表着皇帝听从了魏忠贤的忽悠,如果 继续前进,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跑路是最好的选择。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回去睡觉,老老实实待着。二,索 性带兵进京,干他娘一票,解决问题。 孙承宗是一个几乎毫无缺陷的人。政治上很会来事,谁也动不了,军 事上稳扎稳打,眼光独到,且一贯小心谨慎,老谋深算,所以多年来,他 都是魏忠贤和努尔哈赤最为害怕的敌人。 但在这一刻,他暴露出了自己人生中的最大弱点——犹豫。 孙承宗是典型的谋略型统帅,他的处事习惯是如无把握,绝不应战, 所以他到辽东几年,收复无数失地,却很少打仗。 而眼前的这一仗,他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他放弃。 无论这个决定正确与否,东林党已再无希望。
希望已经断绝,东林党垮了,孙承宗走了,所谓关宁防线,已名存实 亡,时局已无希望。很快,努尔哈赤的铁蹄,就会毫不费力地踩到这片土 地上。 没有人想抵抗,也没有人能抵抗,跑路,是唯一的选择。 有一个人没有跑。 他看着四散奔逃的人群,无法控制的混乱,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是宁前道,必与宁前共存亡!我绝不入关,就算只我一人,也要守 在此处(独卧孤城),迎战敌人!” 宁前道者,文官袁崇焕。 袁崇焕 若夫以一身之言动、进退、生死,关系国家之安危、民族之隆替 者,于古未始有之。有之,则袁督师其人也。
因为在会面中,袁崇焕确定了一个秘诀,四年后,努尔哈赤就败在了 这个秘诀之上。 离开京城之前,袁崇焕去拜见了熊廷弼。 熊廷弼当时刚回来,还没进号子,袁崇焕上门的时候,他并未在意, 在他看来,这位袁处长,不过是前往辽东挨踹的另一个菜鸟。 所以他问: “你去辽东,有什么办法吗?(操何策以往)” 袁崇焕思考片刻,回答: “主守,后战。” 熊廷弼跳了起来,他兴奋异常,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找到 了制胜的道路。 所谓主守后战,就是先守再攻,说白了就是先让人打,再打人。 这是句十分简单的话。 真理往往都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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