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上角利一看上去还没长开,最多十*岁,小个子白脸,戴一副银丝边眼镜。金善卿在日本很是住过两年,他知道,日本人长得少相,三十岁以下的人,用你判断的岁数再加五岁,多半就接近了。
“金先生,幸会,幸会。早想拜望,苦无机缘,今日有幸,请多多指教。”上角利一的官话讲得非同一般,就是夹杂着一股大子味,他一定是在东三省学的汉语。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一章 没有英雄的日子(5)
原田正南长着个短粗的体形,大脑袋,罗圈腿,一撮小胡子,一言不发,硬橛橛地鞠过一躬,便拿眼睛在金善卿的喉头、胸腹间逡巡。此人必定是个打手,金善卿心道。
金善卿没有跟着他们鞠躬,只是拱了拱手,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没招呼人上茶。
“二位有么事?麻利儿地说,头晌咱还赶着给人说合事儿呢;您要全是炉灰碴子哩咯棱,咱就不留您了。”他藏起流利的官话,换成一口本地土语,让这自以为懂中国话的小子费点心思。
“我们听说金先生手里有批货,特地过来谈谈。”上角利一跳过了金善卿的土话,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德意志的颜料、门锁、大包缝衣针、五金工具,样样都有,要么尽管说,价钱格外克己。”金善卿知道,这俩小子多半是为军火来的,小日本阴险得很,不知道从哪打听来的消息。“要是别的玩意,像烟土、白面儿么的,你们日租界里多得是,用不着找我。”
“我们要你那批克虏伯后膛七响步枪。”上角利一的小眼睛在眼镜后边一闪一闪的,“你的货款是八万龙洋,卖价是十二万元,我们给你十二万五千元,卖给我们。”
皮包打开来,一捆一捆的钞票堆在桌上,是日本横滨正金银行在中国发行的钞票,每张都是最大面额——拾元。
人人都说小日本鬼子精细,果然不假,他们从哪打听得这么仔细?“你们打听得这么清楚,怎么会不知道来晚了。货都让海关给扣了,咱爷们儿也闹了个白玩。要不,我再替你们订一批货,不出三个月保证运到。”金善卿真想顺手把这笔钱骗下来,不提海关的事,但小日本难缠得很。
“你再好好想想,以金君的本事,必有办法把货弄出来。大日本帝国向来是知恩图报,帮我们办事,好处大大的;给我们添麻烦,麻烦大大的。”上角利一鞠了一躬,转身就走,原田正南把钱又收拾好提在手里。日本人的小心眼是有名的,果然“盛名之下,必无虚士”。
“哪凉快哪待着去吧。拜拜……”站在客厅门口,金善卿没再往外走。虽说日本人在中国势力不小,但他们是狗肉上不了台面,犯不上客气。他最喜欢打交道的是英国人和德国人,粗鲁莽撞的美国人也比小日本强。
不过,这俩小子就这么走了?他知道这些东洋人,认定一条道,不撞墙不停步。日本人自己的军火也不弱,从关外运进来,不过一两天的工夫,干么费这么大劲,盯着他这批货?这里边必有猫腻。
让东洋人这一搅和,金善卿有点倒胃口,刚刚下肚的煎饼果子跟耳朵眼炸糕在胃里边开了战,一股子一股子地往上泛酸水,带着绿豆面的味道。按医道上说,怒伤肝,忧伤心,而焦虑则伤胃。小日本儿的出现,对他还真是有些影响。他跟日本人打过不少交道,若说对他们临走时撂下的威胁一点也没往心里去,那是吹牛,这帮家伙只认目的,不管手段,危险得紧。
原本今天他打算顶门到家里去找桑德森,让小日本一耽搁,就有点晚了。推开门看看天,艳阳高照,没有一丝风,春节一过,确是大地回春的样子。这种天气穿不住大毛皮袍,他便让仆人拿来件银鼠袍子,暖帽也换上同样质地的,这是身份,没这份讲究,谁知道哪个关节眼儿上的人物看你像个“老赶”,就此小看了你,事也就办砸了。
这些日本小萝卜头儿要德国军火干什么?坐在洋车上,金善卿又犯开了寻思。日本人的心思最难琢磨,他们喝个茶还得打狗洞般的小门钻进去,何况干别的事?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 没有英雄的日子(6)
等洋车跑上法国桥,他还没有想明白。不过,金善卿有一个非常自得的习惯,凡事要是想不清楚,他绝不跟自己较劲,放一放再说。就这么一走神的工夫,他没有注意到,洋车下桥后往南一转跑进俄租界的时候,一辆洋车变成了五辆,四个年轻人坐着洋车把他的车夹在中间。最后面还跟着一辆马拉轿车,不紧不慢,拉开一丈多远的距离。
他的车夫许是觉出不对劲,想从车队中摆脱出来,但刚一扭车把,后边的洋车当即撞了上来,把金善卿的车子撞翻,他便从车中飞了出来,结结实实地扔在了菜市场的大门口。车上的四个年轻小伙子上来,七手八脚地抬起拼命挣扎的金善卿,嘴里叫着:“借光,借光,救人要紧。”一喊号,将他丢进马拉轿车。啪的一声鞭响,车帘放下。一枝手枪顶在他的额头上,凉丝丝的,还挺受用;接着,有人拉起他脖子上围的智利骆马绒的大围巾,把他的头包了个严严实实,像是五月节上供的大粽子。
金善卿听到,马蹄嘚嘚地敲击着条石路面,马脖子上的串铃丁零零清越得很。他心道,绑架他的肯定不是日本人,日本人办事精细得紧,没这么毛躁。听起来,马脖子上的这串铜铃,铸的时候至少也加了一成半的金子,要不,声音绝没这么清脆。这是咱中国爷儿们的讲究。但也不会是巡警道的人,一来那些暗探用不起这么华贵的马车,二来他们刚抓过他,才放出来没几天,不会这么快又抓他回去。
不知这又是哪路神仙摽上他了。也罢,自从跟革命党打上交道,冷不丁被人绑了去的事情时有发生,他早就习惯了。他把头靠在旁边那人的肩上,说了声:“劳驾,到地界叫一声,咱先迷瞪一会儿。”
这叫拿分。让他们也知道知道,天津娃娃,不怕事。
3
镇反干部:根据急进党的成员回忆,急进党里根本就没有你这么个人。你自称是急进党的人,有什么目的?
岳秋亭:(自称是清初大将岳钟琪的后人,是个南市迷,无乐忧,无业,吃祖产为生,家业已败)革命党的事有混充字号的么?这不是糟改么?是谁说的这话?我得找他出来问问,不兴这么损的,麻子不叫麻子——这不是坑人么?就算我不是劳动人民,成分高点,可也不能不让我参加革命党啊!你当那会儿闹革命是好玩的?掉脑袋的事,不是玩的。要说玩,我还不如到南市听玩意儿,看顶幡的好玩,干么拼着性命跟革命党一块熬膘?
镇反干部:你着什么急?问你话好好回答就是了,急扯白脸的干什么?
岳秋亭:这个您老还得多原谅。我这不是急扯白脸,我天生说话就这样。我们那个党为么叫做“急进党”?就因为我的脾气急,想赶紧打倒反动派,推翻清王朝……
镇反干部:绑架金善卿的事你参加了么?
岳秋亭:这种小事我不亲自动手,有手下人去干,我就是给谋划谋划,安排好前后场,别唱错了词,抓乱了行头……
金善卿这一觉醒来时,眼前一亮,方才想起来是被人绑架了,想必是因为马脖子上的铃铛不响了,车到了地界,把他惊醒了。
蒙在他头上的围巾给边上那人的肩膀顶到额头上,放眼望出去,轿车帘子早给打开了,外边望得见三间青砖起脊的瓦房,山头对着院墙,墙外相连的房子比这边高三尺。明白了,想必这是家大宅院的跨院。突然车边闪出一个人来,脸还没看清楚,就把金善卿的围巾往下一拉,蒙住眼睛,揪着衣襟把他从马车上扯下丢在院中。有一个本地口音的声音问了一句:“枪在哪?子弹在哪?快说。”
第一章 没有英雄的日子(7)
这“说”字的音儿还没落地,金善卿便感觉到有好几个人七手八脚,噼里啪啦,给他来了一顿臭揍,打得他混身剧痛,忍无可忍,便一把拉下围巾,从地上跳了起来。
“你们是撞丧了,还是发疟子?上来就动手么意思?想玩玩儿?金大爷陪着,谁含糊谁是蹲着尿尿的。”金善卿知道不能以常理来对待这些人,便拿出当年做狗少时的混劲。虽然他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但他最怕的是遇上一帮混人,比他当年还混。“也不扫听扫听,金大爷是谁?太岁头上动土,你们不要命了?”这时他才看清,四下里站着五六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小伙子,有的穿着紫羔马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