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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多岁的鉴真端坐在地铺的蒲团上,腿上盖着薄被,月光从纸窗斜照进来,给他的身上罩上了一层光晕。
师父……
忍基心里叫一声,拉开门四肢着地,爬到鉴真面前,瞪大眼惊恐地望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想试一试师父有无鼻息。
“是忍基吗?”鉴真说话了。
忍基吓了一跳:“是我,师父。”
“忍基,你怎么来这儿了?”
忍基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师父,我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鉴真动弹了一下,放弃了打坐:“哦,为何睡不着啊?”
忍基一时难言,他结结巴巴地说:“……师父,最近,你身体还好?”
鉴真略略一怔,意味深长地说:“你放心吧。春天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啊。”
忍基鼻子一酸,声音咽住,他为鉴真把被褥掩好:“师父……你休息吧。”
此时,又传来夜巡的云板声:啪——啪——啪——啪——
忍基的梦很快就被跟随鉴真东渡日本的弟子们知道了。师父亲自建造的唐招提寺讲堂的栋梁折断,无疑是预兆师父的迁化之相。他们从分散到奈良的各个寺院来到唐招提寺,一是来拜见师父,二来也是商议为师父做些什么。
这天,鉴真在自己的住处正为前来求药的几个日本百姓诊病。弟子思托、普照、法进、智首、陆达等人脚步轻轻走进来,见师父在忙,只好侍立一边,默默地望着。
“木瓜十克、麦冬十五克、杜仲十克、大云三十克……”鉴真口授药方,一个跟他学医的日本僧人坐在另一侧记录着,记好了再念一遍才交给患者。
患者谦恭地上前,将药方双手接在手里,再上前摸摸鉴真的脚,再三道谢起身退出。见求药的人依次离去,弟子们这才上前齐声叩拜:“弟子叩见师父!”
“哦,你们都来了?请坐吧。”
大家围师父而坐,观察着鉴真的形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有尼师智首忍不住潸然泪下。
“你们都是各寺的住持,今天怎么都集中到我这里来了?”
智首抹了一把泪笑道:“师父,这一阵儿弟子们太忙,没能来看望,大家都很想念您啊!”
鉴真沉默片刻:“智首,你鼻子怎么了?不通气?”
智首泪流满面,但还做着笑脸:“师父听出来了?我是有点着凉了。”她忙掏出布巾擦脸。
“虽然是春天了,可寒气不退,早晚要多加衣服。”
“知道了师父。你也要多保重啊。”
鉴真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既然你们今天都来了,我就把我的心思告诉你们,请记住了,我若寿终,愿意坐死,你们可为我在戒坛院立个影堂。至于住房,就让其他僧人去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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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2)
鉴真的话让弟子们吃惊,也证实了忍基做梦的预兆,看来师父已经知道自己要走了。
“师父!”弟子们叫了一声,有人忍不住泪涌眼眶……
鉴真面露微笑,在弟子的搀扶下起身走到外面,沉浸在温暖的阳光里,春风微微吹在脸上,他感到很惬意,伸出手让风从指间吹过。
“春天多好啊!万物复兴。你们闻见了吗?这空气中都有青草发芽的味道呢。”
“师父,树叶也有点绿了。远处的树林就像水墨画一样。”思托说。
“哦,扬州这个时候也早是一片绿色了啊……”
“是。”
弟子们望着师父平静的脸,不由得悲从心起。鉴真自东渡传法以来,从没有见过日本的山川景色,在他脑海里永远留着的是大唐的记忆,可是,师父却再也回不去了啊……
在随后的日子里,唐僧们都忙碌了起来,他们要给鉴真画像,要给鉴真塑像,要把他伟大的形象留在人间。
这一天,在鉴真的禅房里,面对结跏趺坐的鉴真,弟子们支好了画架。思托从袖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香盒,走到佛龛前,从香盒里小心取出仅存的三支香,在烛火上点燃,插在了香炉里。
他朝佛像拜了拜,回转身来向昙静、智首和居士陆达点点头。
三人开始从不同角度画起像来。这些佛教艺术家们笔法洗练,几笔便在纸上将鉴真的像勾勒成形。
香炉上,三炷香烟冉冉而升……
鉴真白色的眉头动了动:“嗯?哪里来的胆唐香?”
思托走到他跟前,轻声道:“师父,你闻出是胆唐香了?这是十年前我们从扬州带来的,就剩下三支了。”
“好久没有闻到这种药香味了……这是扬州净慈香店的香吧?”
“是的。师父记性真好。”
“净慈香店做龙胆香都要加进草药,有的用侧柏,有的用艾蒿,还有的用椒叶,端午节前后的那几天里,扬州城里到处都飘着胆唐香的药香味啊……”
鉴真深深地呼吸着,渺渺的香烟似乎将他带回到了阔别十年的家乡。他看到了烟濛濛中的扬州瘦西湖,岸边的柳枝随风缓缓飘动,婀娜多姿。
从瘦西湖划船约摸两个时辰,就可以看到耸立在大明寺里的栖灵塔。上到塔顶,放眼望去,扬州城尽收眼底,宽大的运河就像一条白练在江淮大地上蜿蜒南去汇入长江。
他好像已经踏上了家乡的土地,不由得嘴角露出了微笑……
鉴真东渡 第一章(1)
1
唐开元二十一年的春夏之交,扬州城的街巷里,涌现出一些拖家带口的穷苦百姓,他们穿行在鳞次栉比的酒肆店铺之间,有做小生意的,也有沿街乞讨的,给富庶繁华的江淮之都平添一抹很不谐调的灰色。
这一年,鉴真正值中年,四十六岁的他清瘦,挺拔,面容和善却不失高僧的威仪。这天,他刚从白塔寺讲经归来,走在街上,凡与他相遇的熟人都停下脚步,恭敬地向他致礼。他也驻足还礼,平等谦和,将温暖的善意传达给路人。
走在他身后的是两个年轻的弟子,一个是二十八岁的灵佑,他气质高岸,温和中带着一种凛然之气。另一位是二十六岁的道航,也是俊秀不凡,聪慧灵敏。
师徒三人正走着,突然一个胡饼滚到了他们的眼前。只听不远处的一间饭堂前传来吵嚷声。
“嗨!哪来的小叫花子!” 一位食客揪着一个小男童骂着。
小男孩见胡饼被食客打掉在地上,又一脚踢去滚到远处,不禁“哇”的一声哭起来。
一位身上背着扇袋的老人跑来,拉过男童问:“怎么了?”
“这小叫花子是你的吗?”食客厉声质问。
“小叫花子?你怎么这样骂一个孩子?”老人很生气。
“我骂人?我还打人呢!这小东西上来就抢我的胡饼吃!简直就是小强盗!”
一听这话,老人气急地问男童:“小宝,你……你抢了?”
男童哭着点头:“我饿,爷爷。”
老头气馁地说:“孩子,再饿你也不能抢人家的吃儿啊!唉……”他满脸歉意地对食客说:“孩子拿你一个胡饼,我用这把扇子赔你。”
食客瞪眼道:“少费话!你这破扇子做工粗劣,谁要啊!”说着将老人的扇子也打到了地上。
老人急忙弯腰去捡,扇子却被另一只手先拾起来了。老人抬头,只见一位和尚站在他面前。
鉴真拿起扇子,对老人说:“这把扇子我要了。”
“哎呀!鉴真大和尚。”食客立即堆起笑脸:“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您。”他立即向鉴真作揖。
鉴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知道我?”
“江淮一带,谁不知道大和尚啊!”
鉴真转身对灵佑说:“把那个胡饼的钱给他。”
灵佑从袖筒里掏出一文钱给食客:“给,这是孩子抢你的胡饼钱。”
食客哪里敢收,双手作揖:“不敢不敢。我哪里敢要大和尚的钱啊!”他转身对老人和男童喝斥道:“算了算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走开吧!”
老人向鉴真作揖拜道:“谢谢和尚相救!”说完拉男童走开。
“慢走。听口音老人家是淮北的?”鉴真问道。
“家在徐州。”
“哦,来扬州卖扇子?”
“唉,也就换一口饭吃。徐州天旱,生活不好过。”
“你这扇子多少钱一把?”
老人摇摇头:“和尚喜欢就拿着吧,不要钱。”
鉴真四顾,见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老板娘,便笑笑说:“老板娘,借你记账的笔墨用一下。”
“好。我这就去拿。”
老板娘拿来笔墨放在桌上,鉴真在撑开的纸扇上运笔写出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