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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恕木然半响,幽幽说道:“但愿如此!不过我心中还是觉得不安稳,唉!等见到朱温之后再做定夺吧……”
二人又细细计议半天,一致觉出后事进程殊难预料,也到了该和江统做些交待的时刻,便把江统从家中唤出,三人来到木晃的住处。
江统对二人举止甚感疑惑。在他心中,即使天塌下来,有他们两人在,也顶得住撑得起,今rì不知为何他们脸上神sè竟这般凝重。
江恕对江统说道:“统儿啊,我和你义父已决心离家远去,无缘再教导于你,你今后好自为之吧。临别之际,有些话交待于你,你务必要牢记在心!”
江统顿时一阵恓惶,心中焦急,刚想出口询问究竟,被江恕用手势制止了,只好躬身答道:“大伯请吩咐,统儿必当谨记遵从!”
江恕继续说道:“我和你义父二人平生志向,皆是廓清寰宇,济世安民,重现前朝太宗贞观之治、玄宗开元盛世之辉煌,还亿兆苍生一个河清海晏、国泰民安的太平天下。可惜造化弄人,时运多舛,我二人虽然心比天高,奈何德行不济,蹉跎半生无所作为,现如今大好江山分崩离析,烽火遍地,不知乱到几时才是尽头……大伯寄望你能心怀乾坤,志存社稷,遂了我二人这番未竟之念,你可愿意?”
江统心中忐忑,只道:“大伯和义父有命,统儿必当全力以赴,只是怕如此重任,侄儿有心无力,愧对大伯和义父的托付。”
木晃哈哈笑道:“统儿不必担忧,你若有此心,rì后便担得起这天大的使命,莫要小觑了自己。你需牢记,九州万方、四海八荒,必疆土一统方能真正止息天下兵戈,切不可让社稷重器落入守土自封、不思开拓者之手……”
江恕插言道:“你要知道chūn秋战国五百年、三国两晋南北朝三百多年,大分裂、大混战,害得多少黎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若势有可为,你可自己位登九五,君临天下;若不可为,则寻一位堪比李世民那样的英明帝王扶助之,也是齐天之德!”
江统此前从未想过这些,当下听来不觉心中一阵紧似一阵地迷惘。木晃和江恕见他神sè,相顾失笑,便不再就此多言,只嘱托他牢记在心。
其后,江恕又将他百岁节时青云子来访一事细细告知,讲明其预言现今已悉数应验,叮嘱他务必牢记一生不得向任何人下跪,遇以“道”为名之人应结为挚友方能相携匡扶天下,年过三旬后若遇难度之危厄当去青城山寻访青云子化解等事。
木晃则从怀中取出那半块赤龙玉佩,向江统讲明自己当年如何与妻儿离散之事,托付他以这半块“天子诀”为信物,rì后代为寻找自己失散的儿子,若天可怜见他当真还存活于世,不奢望还有父子相见之rì,但务必要他认祖归宗,延续木家香火。
江统在这两位长辈的轮番叮嘱中,只有迭声应诺,心头却渐渐察觉出了一丝生离死别的气味。
第8章 皇帝驾到
三天后,又有大队人马朝黑村赶来。这一次,木晃和江恕没有再让村中百姓躲藏,而是带着江统早早就在路口迎候。
江统远远望去,只见卤簿华盖,遮天蔽rì,五sè绣幡迎风飘扬,班剑仪刀挺立如林,多有鲜衣怒马、纡金曳紫之人,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乘六骑舆驾,迤逦而行。万千气象,远非上次那队人马可比。
行进途中,有村民百姓远远观望尾随,但在护卫御林军士的驱赶下,无人敢靠近向前。
江统奇道:“真是当今皇帝来了吗?”
江恕沉哼一声,道:“他统领的疆土不足天下之半,枉自僭越,算不得真皇帝!充其量也只是一方藩镇诸侯而已。”
木晃笑道:“待会贤弟务必要忍下xìng情,小心应对,切记不可将他激怒,这朱温天xìng雄勇凶悍,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江恕拱手施礼道:“木兄请放宽心,我自有分寸。”
三人正在交谈,那队人马渐渐行近。江统远远瞧见,那舆驾之上有人正站起身来手搭凉棚朝这边观瞧。木晃也瞅见了,连忙招呼江恕一起向前迎去,临行前又让江统先找地方躲藏起来,看情形再定是否让他现身。
那六骑舆驾也自队中先行奔出,舆驾之上端坐的正是大梁开国皇帝朱温。朱温直起身来,远远高喊:“前面可是木家老弟?吼吼哈嘿呵……这么多年不见,朕可想死你喽!”
江统听他嗓门粗大,声若锣响,那一声笑又如夜枭森啼,令人心颤。但见朱温身着飞绣九龙的明黄龙袍,是一套对襟阔袖便服,头戴九龙圆金冠,身高体魁,面目雄壮,隆鼻阔嘴,一双鸳鸯眼炯炯有光,偶尔闪动间寒意四shè,眸子里既见yín邪,又显残暴,更带着丝丝狡猾,看相貌年约六旬左右。
木晃和江恕见他的舆驾奔来,已近身前十丈之地,相视一眼,掀起衣襟下摆,双双跪倒在地,口中高呼道:“罪民木晃、江恕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边说边行三跪九叩大礼。
六骑舆驾,奔驰迅疾,二人行礼未毕,已到近前停驻。朱温快步从舆驾之上走出,有随行内侍要上前搀扶,被他一把推开。
朱温一路小跑,口中发出桀桀怪笑,朗声说道:“快快平身!快快平身!”朱温跑到二人面前,一手搀起一个,然后携住木晃的手,轻声言道:“不过,木老弟啊,有一事大概你还不知,朕称帝后已更名为‘晃’,你可得避讳才是喽……”
木晃和江恕站起身来,相视一眼,他们都没想到初见朱温就出了这么个状况,心中顿时有些不祥之感。
木晃赶忙躬身答道:“罪民栖身这荒野乡村之中,已隐居多年不曾外出,实不知陛下更名之事,无意冒犯天颜,还望乞陛下宽宥。”
朱温大笑道:“不知者不为罪嘛!要不,朕给你改个名如何?”
木晃纳头便拜,口中言道:“多谢陛下隆恩,罪民荣幸之至,不胜感激。”
朱温装模作样沉吟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所谓‘国无二君、天无二rì’,朕之所以更名为‘晃’,就是有志要像太阳一样以万丈光芒,普照天下众生。既然朕已做了这个太阳,那天下便只能有这么一个太阳,木老弟不妨把这‘rì’字头去掉,改名为光,往后为我大梁朝廷散光发热,建一番光宗耀祖的不世功业,做一个光前裕后的柱国重臣,可好?”
木晃抬头瞧见他正拿鸳鸯眼觑着自己,赶忙答道:“陛下天纵英睿,庙算高明、圣虑深远,罪民聆听圣训,着实受教匪浅。在此谨谢过陛下赐名之恩,一切听凭陛下定夺……”
朱温又是一阵yīn恻恻的大笑,转过头来看着江恕,问道:“你便是江恕?”
江恕躬身答道:“罪民正是江恕,见过陛下。”
朱温叹了口气,亲热地拉起江恕的手来,说:“朕虽然没见过你,却是早已久闻你的才名。朕的皇后生前曾屡次向朕襃赞于你,说你有张良、孔明之才,在她薨逝前一夜,还叮嘱朕要寻访你,说是若得你辅助,可保我大梁社稷安稳……朕知道你与她昔年曾有一份情缘,朕对她何尝不更是真心实意、恩爱深重?如今她已仙游多年,还望你不要再责怪朕当初夺占了她才好!”
江恕被他捅到了痛处,心中百感交集,泪水奔涌而出,口中呜咽道:“罪民不敢。她能追随陛下,也是她的齐天之福,罪民为她庆幸……”
后面的卤薄仪仗已相继赶来,在朱温身后停驻,数百人的队伍竟能井然有序,雅静无声。有随行老宦者抱来一座香木打造、金饰绣裹的驾头,放置路中,朱温端坐其上。
有一人打马向前,翻身下来,行至朱温身后立定,观瞧着木晃与江恕,也不开口。江恕见此人头戴展脚幞头,身着紫袍,佩金鱼袋,面目儒雅端正,气质雍容高贵,年岁和朱温相当,想来定是一位朝廷重臣。
木晃却与此人是旧相识,虽相别多年,但一眼便认出他正是那位爵封魏王、官拜河南尹的张全义,以前两人曾同在黄巢手下为官,只是并无深交。因朱温在侧,两人互相颔首致意,并不交谈。
木晃躬身向朱温施礼,再次言道:“罪民久有归顺效力朝廷之心,只是虑及疆场厮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