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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多。燕翁不知鸭子是清贵品,须翰林先生吃的,兄弟看屁股的不配吃,只好多吃些肉吧 。”王举人笑问道:“吾兄吃的狗肉,还是猫肉?”曹老爷点头道:“猫肉狗肉小时候都吃过的。猫肉干涅涅,有些酸味儿;狗肉又香又肥,倒很配口。现在也好几年没吃了,常日吃的猪肉。兄弟曾有两句拙作云:生不为官死不休,一斤猪肉在心头。”又道:“不通不通!见笑见笑!兄弟这些学问,都荒久了。象宝瑟兄那样用苦功,转瞬间,就是一个状元。”王举人道:“状元是三年一个,没有什么稀奇,兄弟是要做千古一人的。”尤员外道:“前日史圭兄见惠一绝,题目是咏画龙。诗句笼盖一切,小弟佩服之至。诗云:画龙不点睛,惟恐龙飞去。画龙若点睛,龙也不飞去。”王举人道:“史圭兄当今名士,这首当推绝作,余的小弟不甚佩服。做诗要有断制,须像《咏西瓜灯》云:秦桧腹中怕点火,由来奸贼命难长。这诗何等精练,可谓用古入化了。龙通政、尤员外、曹老爷俱点头。燕楼听了 ,觉得可厌,正要举步出来,远远望见一个穿枣红宁绸马褂的人,垂头丧气走来。燕楼停睛道 :“这不是北山么!”走近一看,越发诧异,叫道 :“北山,你到苏州去了,几时回来的?”北山听有人叫他,忙抬头见燕楼道:“我正要来看你,不想在这里相遇。”二人同走到伯荪家中 ,仲玉亦在 ,仲玉问他情节 ,北山叹道:“我内人是没得说的了,只是可恨那二老,不许她给吾多说几句话。吾在这里一个月 ,内人给我有说有笑的 。到了她的家内,整日子在里面伴岳母,吾不能见面。一日岳母出去了,吾见她出来,拉住问她,她说你等明年散馆过了,看是怎么样?
或者在京,或者到外省,你来接了我去,那就可以整日子在一块儿。现在这里万万不能 ,我娘是厉害不过的 。你在这里没趣,不如回常熟也好。说罢,就给我二十块洋钱。吾带了两只 衣箱,一个铺盖,叫船回来了。”伯荪道:“你令岳为何不体贴人情至此?”仲玉只是笑着不语。燕楼问道:“你有什么好笑?”
仲玉正色道 :“难道我不准笑么 ?”对北山道:“你在本乡,也非结局,还是吾们帮助你些盘费,到湖北去吧。现在余梦栋新放荆宜施道,你去见了他,暂时住下,到明年散馆,你就进京。现在中东和议 ,已派合肥相国到日本 。合肥是一个和事佬,办过数回交涉,随便什么天大的事,总可以讲得成。吾们打算下半年就要进京。”北山道:“吾也是这么想。”
三人议定,仲玉送了一百块鹰圆,燕楼、伯荪各送了五十。
北山就带了二百洋钱盘费,十余件行李,择日动身。到了上海,就住在五马路天元栈。起了行李,北山心中长记着贝小姐,只是闷闷不乐,摊开被褥就睡。合着眼睡了些时,忽觉身在桃花坞,见了贝家的门,就走进去,见厅上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北山心里诧异道 :“向来那些人哪里去了?”走过自己新房,只见双门紧闭,推也推不开 ,北山越是发疑起来 。走到窗外听时,彷佛是夫人声音,道 :“只恨爷妈不生眼睛,把我嫁了一个肮脏的疯儿,只好靠你一世的了。我爷妈自己晓得这件事做得胡涂,也不来管我的闲事 ,你放了心吧 !”北山不听犹可,一听时正是:怒从心上起 ,恶向胆边生 。狠命的将窗一拳打开,大叫道:不好了!抡着一条木棍,狠命向一个穿元色花锻马褂的男子,兜头打上去。只见那人慌忙将两手抱住道 :“北山兄,你怎么这个样子,连我都不认得了?”北山道 :“你是个唱戏的小旦。”那人道:“我是戏子,你也犯不着打杀我,你还是仔细认着 。”北山定了一定神看时,哪里在贝家,原来是栈房里,手里拿着一个枕头抱住的那人,便是向来认识的同年蒋占园,是浙江钱塘人。
那时茶房听见这里吵闹,就有二三人走进来。占园道:“你 们去泡洗脸水来,给荀老爷洗脸,他是发魇入了魔了 。”茶房就去打水。北山洗了脸,约略清爽些 ,又一回道 :“占园兄,你从哪里来?”占园道 :“我到此地来寻个朋友,寻不着,走过你这里,看有你的名片在桌上。我走进来,见你睡了,想拉醒你,不料你跳起来,将盖的被掀在地上,举起枕来就打,我抱住了你。你为何发起魇来?”北山此时方才想起梦来,已忘了大半,越想越不记得 ,也就罢了 。走到牀前,将枕被铺好道:“我心里很烦,同去走走吧。”二人就出了栈房。正是:新婚远别,便教么凤分飞;樽酒高谈,闻说龙蛇起蛰。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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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逢故友讲述奇人 灭天理强夺基业
话说荀北山同蒋占园出了栈房,在黄浦滩闲步了一回。看看天色晚了,占园道:“吾们到一品香去吃大餐吧。”二人便同步至四马路,遇见一个候补知府魏古轩,与占园认识的,拉了同到一品香来。进十四号房间,西崽送上菜单,占园请魏古轩先点了鸡丝鲍鱼汤、纸煨鸡、英腿蛋、杏仁茶、蛋糕布丁,又请北山点菜。北山握笔半日 ,写不出来 。占园只得代点了五样:火腿麻菰汤、芥辣鸡、五香鸽子、炸鳜鱼、鱼生粥。又自己点了四样,牛尾汤、妙牛肉、板鱼、虾仁蛋炒饭。三人饮了数杯白兰地,忽见门外有七八个广东人,都是宽衣大袖,咭咭咕咕,说笑而过。中有一人,身穿天青宁绸马褂,宝蓝花缎袍子,大方脸,英气勃尹,年纪不过三十多岁,而双鬓有须,走进来向占园招呼。占园忙站起与那人说一会话,陪那人出去了半日,方回进十四号房甲,向北山、古轩道 :“这人你们可知道么?”古轩道:“他是广东人,吾哪里认识?”占园道:“不是这么讲,说起你们都应知道的?”北山问道 :“你说得这么郑重。这人姓什么?”占园道 :“就是戊子上书的荫生,南海人康祖贻,号长素。”北山道:“就是他么?虽没有见过,名是早闻的了。”占园笑道 :“如何?吾说你总应晓得这人的。”北 山道:“吾虽晓得,而不详细,你将他的家世为人讲讲。”
占园道 :“我同他是总角交,他的为人,都原原本本在吾肚子内。”说至此,呷了半杯酒,又说道:“长素的祖赞修,在本乡讲学,专以宋儒理学,提倡后进,一乡的人敬服,称他醇儒。父早死,有二子 ,长的就是长素,小的叫幼博 ,现在家里。长素早岁失怙,赞修公抚养大了,教他读书。长素赋性颖悟,读书过目不忘,又是家学渊源,自然学问醇正。到十五六岁时,便晓得讲求立身经世之学。同伴的都取笑他,替他取个绰号,叫做清朝孔圣人。十九岁上,受业朱九江先生门下。九江先生是以陆王的学名重一时。当时见长素旨趣不凡,令他研究历代政治得失,以致用为主。长素却深有所得,戊子那年挈装进京,经过上海 ,认识了几个外国人,买了许多译的书籍,他讲西学就从此始。”北山道:“吾听朋友说,他的经学是窃取廖季平、西学是窃取严几道,这话确否?”占园道 :“这吾不知。平心而论,长素的学问,总可以算近来表表的了 。”北山道 :“吾又听他以对圣人自待,他有一篇谒孔林的祝文,你可晓得?”占园道:“怎么不记得。那文是:‘大成至圣先师殁后二千四百三十九年,南海康祖贻谨具羊酒瞻谒墓道:祖贻少受圣学,服习大道,因思先师获麟之谶,叹凤之悲 ,秦王改制,大同创法。孟子云:千圣一圣,犹旦暮也。祖贻曷敢不勉,临渊履冰,惧忝所生,惟先师鉴之。祖贻惶恐稽首。’”
说罢,二人皆笑了 。古轩摇头道 :“长素吾从来不认得,曾听李石农侍郎讲来 ,这人是阴险不过的 ,有意做得奇奇怪怪。那些没眼珠的,都当他是个热心救世的豪杰,其实他的阴谋诡计,百出不穷,而且品得不端。石农前年请他在家里住了几时,李家有个使唤的老妈,给他鬼鬼祟祟勾搭上了,给了许多东西。后石农知道,将那个老妈赶出去了。他自知没脸,就 辞了出来。这是一件。还有一件,吾不便说。那人不过会弄些小聪明,所著的《广艺舟双楫》,你们二位想是见过的 。其中议论荒谬,这还罢了,我还晓得他以素王自待,讲什么孔子嫌周朝的法律不